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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昂发现铭恩变了,变得有些摸不着边际,她虽然回来了,却对唐家近期的重大变故莫不关心,他和她说话,她也总是爱答不理的,每天只细心地照顾着婉仪,对其他事情一概不闻不问。
唐少昂暗暗觉得,是时候打破这种僵局了。
清晨,吃早饭的时候,他忽然提议,要去医院接父亲唐文德回家。
妹妹婉仪很是高兴,便拉着铭恩的手,央求她一块去。
铭恩纠缠不过,只得和唐家兄妹一起去了圣玛丽教会医院。
医生刚刚查完房出来,唐婉仪一溜烟地从人群中钻了进去,一下子扑向床边,抓住父亲的手,叫道:“爸爸,我们来接你回去了。”
加护病房里,唐老爷依然昏迷不醒,浑身上下插满了仪器。
铭恩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吓了一跳。那样一个文质翩然的男子,如今却苍老而虚弱,仿佛连呼吸也停止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陷在那雪白的被褥里。
唐少昂俯下身去,倒是很自然的从被单里拉起父亲的手,低声道:“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我带铭恩来看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小心仔细地替唐文德活动着筋骨。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唐老爷却身躯剧烈抖动了一下,他带着氧气罩,拼命地喘着气,紧闭的双目眼皮开始突突直跳。
唐少昂怔了一怔,握紧了父亲的手。
唐老爷那张苍老濒死的脸抽搐不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微微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叫道:“铭恩,铭恩……?”
铭恩不禁愣住了,呆呆地站着。曾经那么儒雅尊贵的体面人,如今竟然如此虚弱衰败,他颤巍巍的向她伸着手,嗫嚅道:“铭恩,真的是你吗?”
铭恩几乎是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诧异地道:“老爷,是我啊,我是铭恩。”紧张的语气里分明是有一些困惑和一些惧怕。
唐老爷微微睁着眼睛,断断续续的喘着气,那双枯瘦的手痉挛不止,却执拗地向她伸着。
唐少昂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铭恩,将她拽到了跟前,沉声道:“你爹在跟你说话,你认真点行不行?”
铭恩的脸白了白,凝视着他,难以理解的样子。
唐少昂却没有时间跟她解释,只是将她的手放在了唐老爷手里。
唐老爷轻轻握着她,嘴角忽然闪过一丝开心释然的微笑,低低道:“真好,能见到你真好,看到你没事,爹就放心了。”
铭恩伏在他的床前,慢慢皱紧了眉心,不知因为是同情还是因为心口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她忽然有些难过,眼泪啪啪啪地掉了下来。
唐老爷撑着一口气,老泪纵横着,又缓缓拉过唐少昂和唐婉仪的手,将他们三人的手重叠在一起,气若游丝地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爸爸希望你们能永远在一起……少昂…你是兄长……要好好照顾她们两个。”
唐少昂慢慢流下了眼泪,握紧了父亲的手,用力点点头。一旁的婉仪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哇一声哭了起来。
铭恩心里也难受,默默地低下了头。
唐老爷很轻很轻的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忽然涣散开来,一寸一寸的熄灭。
唐少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愣,反复握紧了父亲逐渐松开的手,喊道:“爸,爸你不能走啊!我还要带你去香港,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爸,你不能走啊?!”
婉仪也吓得哭了起来,一叠声地喊着:“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铭恩泪流满面,也怔怔地握紧了唐老爷的手,想要给他活下去的力量。
唐老爷欣慰地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他的尸体当天被火化。
唐少昂抱着父亲的骨灰盒上了山,来到了庙里,他想要见母亲一面。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带母亲一起走。
可是庙里的住持却出来说:“净慧师傅在一个星期前就病逝了。”
唐少昂彻底懵掉了,他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挚亲,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他浑浑噩噩的跟着住持的脚步来到了后山,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座凄凉的孤坟。
似乎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瞬间,他就崩溃了。
他倒在母亲的坟前,连滚带爬,嘴里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哭喊什么,似乎只是想将胸腔内堵塞的痛苦和绝望发泄出来。
女住持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走过来想拉他起来,却半天拉不动。
唐少昂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几乎不成人形。
一直到了暮色四合时分,他才安静了下来,似乎是累了,便一动不动地跪着。
跪了很长时间,他含泪的目光落在了父亲的骨灰盒上。
他想,他应该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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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时候,铭恩被叶蕙心叫了过去。
宽敞明亮的卧室里,叶蕙心坐在高高的软椅上,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铭恩。
两个多月没见,她的脸上似乎少了一些稚气和可爱,却多了一份女人的妩媚和柔静。
片刻的静谧后,她笑了笑,似乎有些烦躁的样子,俯身从茶几下抽出一根烟来,挟在手指间。
铭恩看到她这个举动,不禁呆了呆,惊讶地道:“小姐——?”在她的印象里,叶蕙心是个温婉知性,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香烟这种东西她是从来不碰的,而且她讨厌闻到烟味。
可是眼下,叶蕙心的一举一动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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