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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燕潮所说的换个地方,原来指的是静园的地下牢房。
静园原来是清朝年间一个富商的别苑,金屋藏娇用的,可是那娇人却在这里私会情人,被老爷发现了,勒死了情人,最后那小妾也上吊死了。传说殉情的一对爱人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花园里游荡,闹鬼的谣言不翼而飞,渐渐地这园林就荒废了。金燕潮当上巡捕房的探长以后,便将那里的地窖重新装饬,成了关押重要犯人的场所。
铭恩一路走了过来,虽然身后有两名警察跟着,却依然被这阴森森的氛围吓得浑身冒冷汗。
眼前忽然一黑,铭恩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肩膀立刻被人一推,她便迫于无奈的继续往前走去,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种阴暗的光线,铭恩听到有鞭笪的声音从地牢深处传来。
唐少昂此时此刻,就站在那座牢房里面。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金燕潮在审讯一个犯人。
牢房里一片幽暗潮湿,旁边的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熊熊燃烧的碳火上正在炙烤着一柄长长的烙铁,中间的柱子上捆绑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耷拉着头,零乱的头发,却有一条条的伤痕在碳火红光中狰狞触目。
金燕潮走上前,轻轻地抬起那人的头,那人混浊着眼睛,直勾勾地回望着。
金燕潮皱了皱眉,说:“我只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支持你们?为你们提供货源?你说出来,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那个犯人“嘿嘿”地干笑了几声,铁骨铮铮地道:“说不说都是个死,我当初既然选了这行,自然是早就把脑袋拴在腰带上了,犯不着临死做那不忠不义之人,白白地毁了名声。”
金燕潮俯首咬牙,忍不住冷笑起来:“你的名声已经毁了,现下,我已经放出风去,说你已经全部都招了。”
那囚犯血红的眼睛里立刻凶光大射,怎奈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半晌,一口血痰向金燕潮吐去。
金燕潮微微一闪,避了开来,阿东抢步就要上前,金燕潮猛一挥手,依旧慢悠悠地道:“我听人说,你丁立是个孝子,你说这事情惊动了老人家,就不大合适了吧……”
那犯人一听他这样说,呆了片刻,又拼命挣扎踢腾起来,嘴里叫嚷着:“你敢动我娘试试,我豁上这条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金燕潮背转身去,冷冷地道:“你还有这个本事吗?阿东,去把丁立的母亲找出来,接到这里,好生待承着,让她看看自己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说完,径自走了过来,也不顾身后丁立凄厉的叫骂声,他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渍,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冲唐少昂道:“让你见笑了,这年头,人都不怕死,为了钱什么都做。”
唐少昂亦是笑,气定神闲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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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好几天,金燕潮对他是不审不问,也不放他走,只是当着他的面审讯囚犯,短短的几天,他看尽了世间最残酷最折磨人的刑罚,听尽了世间最悲惨最凄厉的叫声。
唐少昂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人在屋檐下,他也强忍着不好打破眼前的僵局。
阴暗的地牢里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就在他的意志被渐渐地消磨殆尽的时候,阿东来了,只简单说了一句话:“唐大少爷,你自由了!”
唐少昂一步一步地走上那长长的台阶,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眼睛几乎有一阵根本看不见东西,只是白花花雾蒙蒙的一片,直到楚平叫道:“大少爷……”他才渐渐清醒了过来,还来不及细想,楚平在一旁扶住了他,道:“大少爷,二叔来接我们来了。”
出了那废园的大门,借着明亮皎洁的月光,唐少昂看见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停在树荫下,一个穿着黑色立领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车旁抽着烟,见到他,很是高兴,迎了上来,道:“少昂,你可是受苦了。”
二叔的出现是唐少昂始料未及的,想来二叔是收到了他前段时间递过去的信,得知了唐家的重大变故,才从云南急急赶回了上海。
唐少昂在二叔的劝慰下渐渐红了眼眶,他在上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铭恩,这个要救他出城的女人,她和他一起被关了进来,现在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就这样,尽管有二叔和楚平极力阻拦,他还是一意孤行的再次踏入了门禁森严的静园,似乎是将一切可能再次被禁锢的危险抛掷到了脑后。
书房内,端坐在桌前的金燕潮看到他再次出现,不禁莞尔:“既然已经放了你,你又为何去而复返?”
唐少昂略微沉吟了片刻,怔怔地道:“金探长,既然你这么慷慨,就应当好人做到底,为什么还关着那个人呢?”
“那个人?”金燕潮皱了皱眉,故意装糊涂,“你指的是——?”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甚是不解。
唐少昂微微一笑,郑重其事地回答:“铭恩,跟我一起关进来的姑娘。”
金燕潮不说话了,俯身从茶几的烟筒里拿出一支烟来衔在嘴上,却有些怔仲地四下张望着,半响,咧嘴笑了笑,似是恍然有些回过神来,慢慢地道:“今天早上,你二叔拿着孙大帅的名贴去拜访了陶局长,他下的命令,让我放了你,可是你说的那个铭恩,我凭什么放了她?你给我个理由,再说了……那个铭恩,是你的什么人啊?”
唐少昂怔了怔,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