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祖坟山上荒芜的孤儿墓,莲真语含无奈道:“这已经够好了,他们至少进了祖坟,看看别的地方,丢到荒野里,或路边随便挖坑埋了,或焚化后随便抛洒到河里,也是有的,孤儿嘛,还能怎样?”
“这就更要去祭扫安抚了。”程自远说着,目光也看向育儿室方向,心口隐隐疼。
莲真挥挥手,似乎有意驱赶什么,说:“天色很晚了,你们辛苦,快快休息去。”转身一颠一颠地出门,程自远要给他手电筒,被推辞:“不打紧,我熟悉,还有傩面在手,没事。”
当夜程自远仍回隔壁就寝。孙留香犹豫片刻,和胡姥姥一块留在育儿室。一夜无话。
次日,莲真再来,程自远又提出祭扫孤儿的想法。莲真皱眉沉吟良久,看见胡姥姥端着早餐进来,曼声说:
“那下蛊毒的,按理是阴魂郁结的凶死鬼,十有八九受到更凶的鬼怪,或者恶人的驱遣而来,可是,吴村凶死者都被焚化,镇入白塔,加了经咒,魂魄化散,怎会如此为害?怪哉!”
胡姥姥喊:“你糊涂了,焚化凶死的人是最近一年的事情,一年前那些凶死孤儿还不是完尸入殓,埋到吴家祖坟里啊?”
莲真喉咙里哦了声,神情峻冷,眯缝双眼看胡姥姥,问:“你怎么知道祖坟里的孤儿是凶死者?”
胡姥姥愣了下,也冷脸道:“咿,道长今天真糊涂了吗?光三年前那场车祸,就够凶吧?还有这楚素眉一来,小孩接连出事,——我以前都提醒过你的,你不听,现在反来问我啊。”
莲真又沉默一阵,侧脸看她,问:“就你所知,哪些祖坟里的凶死者最可疑?”
胡姥姥咽了咽口水,板着指头,满脸悲戚道:“吴浩、吴军、吴白灵、吴小青……其中吴浩中毒尤深,最是恶劣,唉,不过他们都是可怜孩子,最可恶、最要清除的还是那个幕后指使者楚素眉!”
莲真低着头,想了好一阵,转脸看程自远、孙留香和吴小勤,口气凝然:
“吴村祖坟山,在白塔再往上十里,与乌特里村交界处,山高路陡,十分不便,我今年清明去祭扫,见旁边孤儿坟长满一人多高的杂草荆棘,难以走近,我其实早有清理之意,可叹杂事缠身,总是拖延,现在程老师既然提起,不妨前去查看一番,商量如何除荒理秽,或可指望改善一二。”
不一会,吴尚青也赶来,满脸焦困,见了孙留香,大叫:“昨晚你上哪里去了?害我好找!”
孙留香没好气:“我上哪儿还要通知你吗?你算我什么人?”
吴尚青嘴巴歪咧,半天无话。
莲真告诉他上祖坟山清理孤儿坟的事,吴尚青摇手喊:
“当心当心,那里现在凶得很,上个月吴月明的母亲下葬,说是看见孤儿坟冒黑烟,还传出哭叫声,上上月吴尚军回来祭扫,望见孤儿坟有奇怪的影子出没,很吓人。”
莲真咬牙说:“那就更该去清理清理,设道场好好驱鬼安魂。”
吴尚青赶忙点头,连称说的是。两下当即商议派多名精壮男子,带柴刀斧头铁铲及祭奠香烛,随同前往。
胡姥姥要求不你在这里多年,和坟里的孤儿都熟悉,扫墓安魂更亲切,理应随行。
胡姥姥战栗不已,急急摇手说正因为熟悉,看得伤心。吴尚青赶紧说,那就不去算了。
莲真要孙留香继续留下,协助照看小孩,毕竟胡姥姥年岁已大。
一行人持柴刀斧头铁铲,携香烛纸钱,沿山路逶迤而上。阳光正旺,浑身如烤,不一会个个汗淋淋的。好在不久进入山林,浓荫遮日,凉气氤氲,风干的衣衫巴黏在身上,像另一重皮。
果然山高路陡,尤其过了白塔,山路变窄,呈四五十度斜角向上,脚下石板、砖块也长满苔藓,没入草丛,有的地方还露出稀松黄土,踩上去须格外小心。
这么一路上去,很快又是浑身淌汗。凉气一吹,居然冷得打抖。不久衣服又风干。
就这么干了汗,汗了干,反反复复。
穿过一道山脊,进入峡谷,眼前光线陡暗,前方幽深漫长。人人摸着山壁,小心挪步。空间越来越窄,仿佛两边山壁在用劲挤压着他们,而上方的天空只剩了一条细长的缝。
程自远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这么窄的峡谷,棺木怎么通得过?话到嘴边,却是:“去祖坟山只有这一条路吗?”
“可不,祖祖辈辈走的都是这条路。”莲真在前头气吁吁答。似乎意识到程自远问话所指,莲真接着沉默,随手把一个符箓贴在山壁上,念了几声咒语。
程自远无意地望了眼,符箓上画的是一个头大身小独腿的奇怪形状,两个眼睛白晃晃的。
众人无声,唯呼吸和汗味弥漫这狭窄的空间,酝酿一种怪异的氛围。
仿佛穿越一段幽暗的时空隧道,出来,景象全变:浓云漫天翻滚,周围山岭怪峰林立,无数大树挺拔齐天;山道略宽些,在怪石和大树中蜿蜒,山道上落满枯叶断枝松榛之类。
他们一出现,前方山道就窸窸窣窣作响,似乎有谁踩在枯叶断枝上行走,却看不见脚步身形。莲真挥手喊:“注意,慢!”吸一口气,两眼紧盯那声响处,弯腰屏气,握住怀里的桃木剑柄。
众人停在他身后,也是紧盯山道。风携一股隐约的腥味,吹在身上,阴森森的。哗啦,汗毛竖起。
“看样子,这地方的阴气比清明节要浓重得多,气味也有点不对,”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