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娜答应寄宿吴亮明家,但程自远大呼不妥。
莲真笑笑,说:“那就陈女士寄宿老吴家,程老师自便。”
“不可以!”程自远喊起来。
“你凭什么?”陈娜不满地瞥一眼程自远,气呼呼道。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程自远也气呼呼的,想要说出那一夜杨晖的经历,张开口又生顾虑,眼睛的余光看着吴亮明父亲。
“我跟你算什么?你管不了我!”陈娜脸红耳赤地喊。
“是何缘故?”莲真盯住程自远问。
“有……有鬼!”程自远吞吐道。
“有鬼?老吴家?”莲真皱眉嘟囔,看看吴亮明父亲,看看陈娜,突然哈哈大笑,道:“那好,你们也留宿我的破道观吧。”
当天,蔡父蔡母和程自远、陈娜被带往村子西南角的道观,那里其实就是吴村上百座老宅中的一座,普通的黑瓦粉墙青砖麻石,只是门头上格外画了个阴阳图,再上面,屋檐下悬挂一个硕大的狰狞傩面;进门,一个大院子,地上用鹅卵石、麻石满铺阴阳八卦图,周围竖四根石柱,几个男孩扎袖束腰,正绕着阴阳大圈转动,嘴里呜呜叫。
莲真介绍他们是村里的小孩,假期常来这里练习功夫,现在练的是最基本的阴阳吐纳功。
正说话,男孩们收功并立,对着莲真行礼,喊师傅好。
莲真摆摆手,说你们继续,这功夫虽然简单,练好了,可吐秽纳真,与天地合律,聚自然之力,抗御怨魂恶鬼。
穿过院子,是一座稍稍不同的红墙碧瓦老宅,门上高悬匾牌:吴门仙庭;两旁墙壁绘钟馗捉鬼、八仙过海、老子出山等彩图;门槛外,香炉香鼎烟雾升腾,门槛内,供奉三清四御诸尊大神。
“吴氏家庙,因陋就简,不能跟正规宫观比了。”莲真面带歉意道。
穿过红墙碧瓦老宅,又是一进院落,中间小小池子莲花盛开,锦鲤游弋,周围柳樟桃桑等枝叶繁茂浓荫蔽日,两旁门廊连着厢房,空气里花香叶香烛火香萦绕,闻一闻,香中带甜。
一间厢房里传出小孩的诵读声。五六个十几岁的小孩伏案读着《道德经》,其中就有吴亮明,见莲真走近,呼啦立起,致礼。莲真问读到哪一章,小孩答第十九章,莲真挥手道:“念来。”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好好,很好!”莲真点头微笑,扭脸对来客:
“听见没,古代先贤教导我们,圣智、仁义、巧利都是浮云,是花招,抛弃它们,保持朴素,减少私欲杂念,才能恢复人的孝慈本性,真正幸福安康,可惜古往今来,多少人能够领悟这个道理。”
隔壁,三间厢房打开,安顿下蔡父蔡母、陈娜和程自远。
这一天,莲真叫来吴村独家饭庄的厨师,做了一桌好菜款待来客,开席前一个着练功服的男孩来报:“村长回来了。”莲真问到了哪里,答刚过村口,莲真说那一定没吃东西,叫他直接来本观。
对客人解释:“现任村长吴尚青,行政一把手,前些日子去洞里搞什么培训,今天返回。”
不大一会,男孩领着一个约莫四十几岁、中等个头的男子进门,跟别的村民相比,这男子皮肤显白,略瘦,梳黑亮分头,发梢额角却沾着草屑汗迹;穿t恤衫,却满身褶皱,黄汗洇背;进来时带进一股混杂了汗馊和香粉的怪味。
莲真似笑非笑道:“好你个吴尚青,这么时髦,还涂脂抹粉啊?”
吴尚青尴尬笑,抹汗,说:“不过是搽了点花露水、防晒霜,嘿嘿。”
“就你臭讲究!”莲真骂。
“没办法嘛,你又不去,”吴尚青苦脸说,“都是为了场面应酬,正副洞头、都头,还有洲府几个局的头头,都在那里。”
莲真说:“那也没什么,你戴斗笠,穿汗衫布褂,他们敢说你?斗笠布衫可是最自然最抗晒,学习科学发展,就得提倡自然环保,什么霜啊膏啊涂多了,小心化学中毒。”
吴尚青表情僵硬,哈腰嘿嘿,一副恭谦模样,说:“说是这样说,可是,你瞧瞧这位女士,不也搽霜抹粉?总不能叫人家戴斗笠穿布褂吧?”一边说一边手指陈娜,“这是趋势,是发展嘛。”
“狗屁!”莲真笑骂,“这些天,你就培训这个?”
“当然不止,还有很多,关键是要发展。”
“那也要可持续,”莲真说,“可持续就是绵延永久,上对得起祖宗,下可造福后代,拆孤儿院是这样?毁山林是这样?翻校车酿惨祸是这样?”
莲真说得气呼呼,满脸红涨,额头、脖子的青筋暴起,仿佛要炸裂似的。
吴尚青则脸色灰白,眼神躲闪,张嘴无言。
程自远赶紧劝两人不要争论,多吃酒菜。
莲真回过神似的,尴尬地笑,介绍吴尚青:本村先进冒险闷骚躁动派,学历最高(大专),自诩能文能武,饱读课本,实则从不练功学道,对经书家谱一知半解的高知阶层,吴村现任行政长官。
吴尚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拱手道:“见笑了见笑了,不好意思。”
这一顿吃得微妙,程自远边吃边打量莲真和吴尚青,心里的闷鼓愈发擂得紧。这吴村,奇。
当夜,大家分头洗漱就寝。这一夜,房屋洁净,门户严整,又有道观神像在旁,莲真许诺在耳,大家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