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是王老四手下的木工,中原人,当学徒的时候就跟着王老四,为人老实厚道。
王老四在工地里转悠一圈就离开了,留下何尚跟着老张。何尚也是嘴甜,一口一个“张叔”叫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特地跑楼下卖了盒烟孝敬。
吃完饭,两个木工随意的坐在地上抽烟,何尚蹲在临时搭起来的工作台边上研究电锯的用法。
老张见状笑道:“小何,听你口音也是四爷的老乡吧?四爷这人就是仗义,这些年他没少帮衬你们这些老乡。”
何尚抬起头:“四爷帮衬老乡?”
另外那个姓李的木工点头道:“我两年前才跟四爷干活,但也不止一次看到四爷给投奔他的老乡拿钱!啧啧,那都是一万一摞的钱啊!四爷就是豪气!”
老张叹道:“四爷是大好人!这些年凡是投奔他的只要是老乡,那几乎是要钱给钱要活给活!我跟着四爷到现在也有快二十年了,就没见过他有啥事摇头的。”
两个木工你一句我一句的,何尚却有些迷糊了。
想起昨晚王老四对自己前倨后恭的态度,怎么看他也不是这么豪爽仗义的人啊!再说都这么有钱了,还在城中村住连厕所厨房都没有的出租屋?
不过要说这俩人是在帮王老四吹牛也说不通,和我吹这牛根本毫无意义。
“可我昨天去过四爷住的地方……”何尚终于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俩木工相视一笑,老张道:“你是觉得四爷住的地儿不咋地吧?能给别人花那么多钱的人,怎么说自己吃的住的也得说得过去是不?”
何尚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张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才摇头笑道:“四爷就是这么个脾气,处时间长你就知道了。他会办事儿揽的活也多,算下来一年少说也得挣二十来万,但直到现在兜里也没几个钱。我问过他到底是图个啥,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奔头,有人图名,有人图利,他就是想图个名声!要不然在这年月他一个小工头敢在这么大的西安城里称一声‘爷’?那些叫他四爷的可不都是逢场做戏,这声‘四爷’绝对不含糊!”
李木工也竖起大拇指:“其实我也是奔着四爷这个名声来的,在咱们行里四爷绝对是这个!”
“这么说是我错怪四叔了?”何尚揣着手蹲在电锯旁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老张没听清,问道:“你说啥?”
何尚连忙道:“呵呵没啥!对了张叔,电锯这玩意真厉害‘呲’的一下一张板子就锯开了,可比我们村里用的木头锯方便多了。”
老张笑道:“手锯也有手锯的好处,你小子先别琢磨这个。想干木匠没那么容易,你先得学会算料!同样一个柜子,会算料的用两张半板子,不会的就得用三张!一张板子一百多块,算错了就挣不着钱,你懂吗?”
何尚虚心的连连点头:“明白!我给家里做米箱子的时候老爹就和我说过,做完活之后剩的边角料越少,这木匠的手艺就越精!”
“是这个理儿!”老张点了点头,道:“既然四爷让你跟我学,那你和我说说你都会点啥?”
何尚琢磨了一下,道:“我听老辈讲过,木匠做活都有数,所谓凳不离三、门不离五、床不离七、棺不离八、桌不离九,大凡屋里用的都逃不出这个数。”
老张笑了:“哟!没想到你连祖师爷的话都知道?我在老家的时候也听村里的老木匠讲过这些,这都是祖师爷鲁班说的,只不过现在不大一样喽!这个慢慢和你说,再说说你都做过啥。”
何尚如实道:“其实家里用的小到板凳,大到饭桌柜子我都跟着做过。哦对,我还帮老爹做过一口棺材。”
“棺材?”
“啊!那是老爹给他自己留着用的,八尺红木可沉了!我和老爹俩人用了一天一宿才抬到山上。”
老张莫名其妙的问道:“抬山上?你老爹不是还活着吗?”
何尚笑道:“老爹说怕我以后一个人抬太累,让别人抬棺他还不放心,索性就先把棺材做好放在坑里,等到快死的时候他直接进去一躺我再给他填上土,省心!”
省心……
老张和李木匠瞠目结舌的对视了一眼,还有先把坟地和棺材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自己躺进去的?难道还有人能知道自己哪天死?这小子不会是在忽悠我们呢吧?
何尚当然没有忽悠人的意思,也相信老爹真有那个本事。只不过这些在他看来天经地义的事情,对于老张他们来说却无异于天方夜谭。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
王老四扫了一眼坐地上唠嗑的仨人,道:“这都几点了还不开工?你们是想磨洋工还是咋地?这家的业主可急着入住,别给我耽误了!到时候要是业主不给我结尾款,我都算你们账上!”
老张和李木匠急忙站了起来,道:“四爷你放心,耽误不了!我们磨谁也不能磨你的活儿啊!”
王老四又瞅了瞅工程的进度,最后把目光落在何尚身上:“还有你,好好跟着老张学做活,别一天净扯没用的王八犊子!下班来找我,你刚来西安我带你吃点好的!”
“好!”虽然不知道啥是好的,但何尚还是痛快的点了点头。
等到王老四走后,老张拍了拍何尚道:“咱也别闲扯了,干活吧!四爷的活可不敢糊弄,什么人一天能出多少活儿四爷心里都跟明镜似得,只要他发现有磨洋工或者偷工减料的,那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