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盘今年三十岁刚过。
家里老母尚在,老爹四年前去世。
发妻赵刘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儿子10岁,正在上崇文胡同的私塾,每个月学费300文。
女儿八岁,待在家里帮忙干些杂活。
赵盘是木材铺里手艺最好的工人,也是工龄最长的工人。
掌柜给的薪资已经达到每个月二两三分。
另外,每个月还有20斤粟米,120斤碳火和一些在客人家修理,打磨,保养上漆之后收到的几百文小费。
这样的收入,在武昌府算得上小资之家。
能够供养儿子上学就能看出一二。
即便如此,赵盘的家也算不上入眼。
对外的院墙有大片的墙皮脱落没钱维修。
缺少的土坯能让一条大黄狗轻易窜到院子里来,也没有修补。
屋里的家具也都是木材铺的边角料凑合打造的。
要不是赵盘手艺绝佳,这些家具还比不上破庙里的神龛好看。
家里土坯房三大间,厢房两间。都是年久失修的样子。
除此之外,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厨房的菜刀和铁锅。
按照赵盘的收入水平,日子不应该过的如此艰难。
唐二四下打听之下才知道,赵盘的父亲去世之前卧病在床七年。去世之后,赵盘大半个月的收入都用来还债了。
一直到守孝期满才还清。
今年以来,家里才算过上正常日子。
怪不得赵盘对唐四方开出的工资没有多大yù_wàng。
他这种人老实本分,能够养活自己和一家人,不求多出来那一二两银子。
辛辛苦苦在木材铺再干五六年,手里的银子刚好可以装修一下房屋,给儿子讨一房媳妇。
或者供养他去参加科举。
一家人跟赵盘一样,都是老实巴交,陌生人进来讨碗水喝都客气的送到嘴边的那种人。
什么家庭养什么样的后代,一般来说是不会错的。
“唐二,你进去还是我带人进去?”
刘树叶站在木门口问唐二。
“我先进,如果说服不了老人家,你再带着人恐吓不迟。”
唐四方给的任务对唐二来说太过沉重。
只有一天的时间搞定赵盘的家人。
唐二这家伙决定软硬兼施。
被唐四方责骂事小,被赶出唐府,下半辈子的前程就毁了。
来到唐府一个月,唐二接触的人也不少。
他清楚的明白唐府的规矩和对待下人的态度是武昌府拔尖的。
这样的人家都待不下去,武昌府哪里还有他容身之地。
况且唐四方对他打骂是真,提携他也是真。
恨铁不成钢他不会念,但道理很懂。
刘树叶撇撇嘴,不信任的瞄了唐二一眼。
“行,信你一回。你搞不定,别怪我下手重。唐爷责怪起来,别把我咬出去。不然我让你躺着离开武昌府。”
唐二请不动刘树叶,要不是看唐四方的面子,刘树叶这种城东的小霸王会给唐二当下手!
“行了,搞不定这件事,不用刘爷动手,我自己提着一条大腿向大少爷请罪去。”
唐二整理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之后,推开虚掩的木门进去。
赵盘的小女儿正在拍着妈妈在树下的阴凉里浆洗衣服贴补家用。
“大姐,我是新旺木材铺的伙计,特地到赵盘师傅家里来看看。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大姐不要推辞。”
老实人家有的是一脸憨厚,赵刘氏站起身,看着唐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二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树荫下的桌子旁,把东西放上去。
“谁啊?”
堂屋里传出赵盘母亲的声音。
她今天刚过48岁,但风霜雨雪,看起来七十都嫌小。
门口打开,走出一个身材消瘦,身子骨却硬朗的妇人。
“老妈妈,我是赵盘师傅的伙计,过来看看您。”
“哦,快坐下,他媳妇,还不快倒水喝。”
“好嘞。”
赵刘氏把手上的皂角水趁势在身上擦了擦,起身去屋里倒水。
“挺好说话的。”
唐二不觉的欣喜起来。
可惜,后面的谈话就让他傻眼了。
老妈妈和赵刘氏死活不同意赵盘朝三慕四的换东家。
说是这样对不起木材铺东家的栽培。
可怜的唐二嘴笨,说了一会儿就没词了。
着急的他看了看门口的刘树叶,
“扑通”
一声给老妈妈跪下了。
“老妈妈,您就可怜可怜我。我们家大少爷喜欢赵盘师傅的手艺,想让他去府上帮忙制作家具。您要是不答应,我七十岁的老母,三十岁的媳妇和几岁大的一双儿女都会被少爷卖到外地去。”
唐二说的话漏洞百出。
七十岁的老母,他却只有二十多岁。这个年代五十岁的女人能生孩子就是奇迹。
三十岁的媳妇,真正长他十岁。
一双几岁的儿女,时间也对不上。
要不是碰到老妈妈这样看不得苦难的老实人,唐二早就被轰出去了。
见老妈妈张张嘴不说话,唐二接着哭诉:
“我一岁就死了爹,是老母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
二岁的时候隔壁二大爷的孙子偷了我家唯一的老母鸡,老母年纪大,争不过他们。
三岁的时候,大哥被马车压死了。
十五岁的时候,二哥也死了。
十六岁”
这不是省略号,而是停顿号,因为可怜的唐二没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