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沉吟不语。
心想,看来这刘天宇此前确实有过一些打算,想投效自己,在朝中找一个靠山,不过还未来得及操作就出了事。
不过就算如此,加上十万两银子的礼单,想叫他在此时和东林党公然翻脸,魏忠贤还是不能答应下来。
杨卫宾察言观色,赶紧又道:“东西请大官赏收,我家东主也绝不敢为难大官,凡事他还是自己先顶着,有了转机,大官相机帮着说一两句好话就可。我家东主说,和大官的交情,还是在往后。”
听到此话,魏忠贤至此才放了心。
心中感慨道,刘天宇确实是个人物,十万两银子只用来结个善缘,同时他觉得侯亥等人太蠢,这么好的财路,这么大的财神,不想办法勾着手一起发财,却是这般打翻在地,实在太可惜了,想想宣大的地方官还不知道捞了多少,自己身在内廷掌握最高权力,到现在才捞到第一笔好处。
一念至此,魏忠贤便不推辞了,又看了几眼礼单,说道:“回复你家东主,相机替他说话,这好办,如果人家犯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坐地挨捶,不过不要想着现在让我替他顶这缸,还是要他自己想办法挺过去。”
杨卫宾躬身道:“大官放心,我家东主自有办法,只盼日后大官视他为自己人,便是足够。”
魏忠贤点头道:“生受他了,咱家心中有数。”
这时薛成祥开口说道:“大官,其实对方也没有那么强,小人手中有一些东西,想呈给大官阅看。”
魏忠贤盯着薛成祥看了几眼,半晌过后才道:“你是替你们东主做那些秘密勾当的?”
薛成祥笑道:“小人和杨大哥一样,就是个掮客,不过他是替东主跑腿送礼,小人是替东主搜集一些消息的。”
魏忠贤点点头。
立刻有一个小宦官将薛成祥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
递上来的是一本沉重厚实书,简直是好几本订在一起。
初时魏忠贤并不在意,翻看一下,立刻便是大感惊奇。
上面包括杨涟和左光斗在内,最少有过百东林党人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在东林党里是什么派别,和谁交情深厚,持什么样的政治立场等等,包括一些过往的污点,被处罚,记过的一些细务,还有每个人在家乡的宗族,背景,几乎每个人都有多则千字,少则数百字的资料。
“了不起啊,了不起。”魏忠贤坐直了身子,两眼盯着薛成祥道,“小哥你叫薛成祥?”
薛成祥一躬身,道:“正是小人。”
“以后跟咱家吧,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薛成祥笑呵呵的道:“小人替东主效力,东主日后替大官效力,小人不就是在替大官办事吗?”
“唉”魏忠贤叹道,“咱家对那刘天宇倒是真有兴趣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能驭下到这种程度的,难道能是平常人?”
薛成祥笑而不语,杨卫宾道:“此番我家东主能过得眼前这关,当然还是要来京觐见皇上,到时还望大官多加照拂。”
“那是自然。”
魏忠贤有些等不及的要看眼前这些资料,又说了几句,便让薛成祥和杨卫宾退下了。
李崇带着他们二人离开了院子
清晨时,京城内所有的钟鼓楼都响起了钟声,从永定门到正阳门再到大明门,一直到深宫。
京城各门的城门都相继打开,守候在外的乡农,菜农,扛着扁担进城打短工的,送货的货车和打着哈欠的小伙计,云游的僧人或尼姑,进城来增长见闻游历,出京公干又返城的官吏,到城外小住后返回城的勋贵,外省回京的太监林林总总,最少好几万人都在城门口打开的瞬间开始往城门涌动。
一个背插小旗穿着棉甲骑兵也混在人群中,从西便门入城。
骑兵从西便门一直往西,穿过五六个坊市,抵近皇城的时候找到一个早点铺子下了马。
吩咐店家照料马,他要了几个油饼和一大碗蛋汤,等他吃完后重新上马,这时早点铺子老板随口问道:“军爷,送塘报?”
“不是。”骑兵咧嘴一笑,把发髻正了正,然后才道,“送折本。”
“那是去通政司了。”早点铺子老板是京城下等人,不过不妨碍他对这些事门清,当下拱了拱手,道,“不留军爷大驾,办正事要紧。”
骑兵在马上点点头,策马往前走。
在进入长安左门时他受到了盘查,不过他有腰牌,盖着巡按关防的公文,一切都符合规定,守备的府军前卫是一个千户,并没有过多为难,挥了挥手,就叫这个骑兵进了城门。
“又是大同侯巡按的折子。”通政司一个吏员看了看折本,笑着道,“近来这侯巡按风头很劲啊。”
另一个官吏一大早便直打哈欠,昏昏沉沉的模样像是一夜没睡,他道,“侯巡按惹的事太大了,其实无事是福。”
“对,无事是福。”
折本按例被分门别类,傍晚时,内廷的司礼监派人来取了折本,送往司礼监。
原本按例折本应该先送内阁,然后近来司礼监权力渐重,除了循例送入内阁的,司礼监直接接过来的文书奏稿也很多,直接批红的也为数不少。
内阁对这种情形自然十分不满,然后毫无办法。
秉笔太监石元,分类汇总,并且写上自己的意见,他看到一份折子后,猛然一下子挺直了腰,两眼瞪的滚圆,接着便是拍案大叫道:“来人,来人,快请印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