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到清晨,正门才开,消息却不好。
苏幕遮此疾,牵涉旧伤,京中医师,也断不敢下手。
从南边的召令传到京上,圣上近日烦事闹心,遣了裕亲王登门道歉,这便是下了他的面子。
从梧桐巷出巷,裕亲王恼火,“多早晚的事,你说苏家是不是闲的慌,还贴了一张塞外急召的调令,是赶着往我头上扣帽子呢,不过就是一个南边来的少士,无权无封,进宫面见圣上的机会也没有,倒让父皇老惦念他。”
“苏家向来便是做这个的,论消息传递,就没有人比得过,”葛琼送他出巷,此时没有心思顾忌裕亲王刚刚遭遇下脸的情绪,苏暮遮一日不醒,他才是多愧疚一日,“你道苏暮遮江南苏子的名号是平白得的,我那日收手,自有我的主意,你偏偏还误伤了他,不说真假,就这一件事,就闹了下风,苏幕遮与百乐府的关系密不可分,且等着日后的难处罢。”
葛琼说他,裕亲王才知随口一提已然闹得他不开心,忙说,“这样说来,我赔礼也是应当的,吃得了这个局面,不至于显得我心胸狭隘。”
葛琼听他说话,脸色总算好一些,“王爷且安生几日,我与你说此时局面。东宫的消息出不来,却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差,不然皇帝不至于这副模样,越是此时越急不得,皇帝向来不破平衡之局,这便是为何十一王犯了如此罪责还能出府的原由,这几月,你就是有功,圣上也不会放在眼里,同理,你就是有再大的错处,圣上更是不与你计较。”
裕亲王附耳认真听,也知难为了他,“倒是因为我,折了你身边两一名寺卿,两名寺正,让你添难了。”
加冠后四年,他一路坐上寺卿之位,可谓数十载有来,历朝第一位如此年轻主事,彼时荣誉在身,可谓光风霁月,不可比拟。
到如今百般思虑,走一步,看四步,又有什么荣誉可言,葛琼贪念的也从不是这些,“为王爷办事,何谈辛劳。”
“那依君之言,现在可要如何打算?”
“塞外行军打战之人,喜好营帐内观百里之外马匹,”葛琼压声,“王爷,我的意思你能否明白?”
裕亲王被他提点,纵然有心,此时还是应下,“本王明白,静观其变,方不欲其乱便是。”
巷外光景是这般,巷内光景却不大好。
苏暮遮没有醒来,幼章回南的事,便没有着落,本定好的归期,晚了又晚,况塞外加急,唤苏暮遮回去,不是假话,只是如今,似乎都乱了套。
大哥犯了旧疾,幼章很是难过。
没得心思做事,她心里自责,若不是因为来接她回南,大哥便不会遇到这些事,姐姐心里亦难过,明面没有怪过她,但幼章始终放不下。
大哥出事,幼章心疼又兼焦急,日日去看,只盼着他就能立刻醒来了。
这几日二院气氛不好,大奶奶与家里璇大爷也闹了矛盾,底下丫鬟行事,皆万般小心。
只是少勤虽有气没处撒,但也知惹得他大哥闹病的事不全怪葛璇,心里不顺畅,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祸不单行,也便是一早就定好的命数,真拿它没办法了。
幼章桌前用餐,宽慰她几句,“姐姐莫要与姐婿置气了,他也不好过。”
“唉!”
只是话还没说完,少勤起身接一面汤勺,就径直向后倒了去。
这下子是吓坏了幼章,一时呼喊,惊动了门外窥探的葛璇。
晚间用膳时分,少勤就这样没有原由的晕了过去,在屋外等着,幼章是怕,才不敢进屋去。
外间光色暗了下去,便点了灯一一照来。
幼章就这样在院子的廊下坐了这样久,门开时,葛璇先迎去,“大奶奶怎样了?”
“恭喜大公子了,大奶奶这是喜结良脉,暗沉之相,是有喜了,想必是这几日心思郁结才置晕眩,不妨事,我开几副温和药相即可。”
葛璇简直欣喜,“大夫。”
“只是,”大夫拉着葛璇单独说话,“大奶奶的情形你也知道,上次生小哥儿时可是吃了不少苦,只怕……”
“只怕什么?”
大夫拉他前去,低声说话去了。
内里的事情,幼章不懂,她进屋去看少勤,这便是喜事,姐姐还在休息,她远远看一眼,抹一把眼泪,对疏影说话,“是好事是不是,那大哥是不是也快要醒来了。”
疏影给她擦眼泪,“是了,是了。”
果然到了晚间,幼章在屋内眷抄佛经,心诚则灵,香涎挑帘子便说,“姑娘!大公子醒了。”
苏暮遮醒来,幼章去时,屋里围满了一堆人,幼章轻轻走去少勤身边,与她握了握手。
苏暮遮初醒,用不了太重的汤药,熬成细碎的汁水,葛琼接过,坐在他的床边,持一勺,吹开,送到他的嘴边,与他进药,说,“你可算醒了。”
苏暮遮此时无力,垫靠在枕席上,吃一口药,说不出话,只是轻点头。
等一屋子人渐渐退去,幼章才能凑到他床边,看见他虚弱,又红了眼睛。
苏暮遮初初服药,意识渐不清醒,只伸起了左手来。
幼章握住,明白他的意思,“嗯,我不哭了,大哥你好好养伤,明日便能陪我说话,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可以动身出发,一起回家了。”
从屋里出来,少勤是知道她的性子,也说不了她,“大哥最疼你,看见你哭,心里才难过。”
幼章靠在她身上,不愿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