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无论再怎么沉下心灵,也难以将意识沉入灵魂当中,难以以灵魂的姿态和世界的一切相融,更别说高效去吸纳灵魂金沙里的精神力了。总觉得,有种纷扰在困扰自己。
路奕又一次睁开了眼,冥想的情况不太对劲……
如果是平常,早就已经把手里这小小两克灵魂金沙吸纳干净,要么打起瞌睡,要么已经去夜跑锻炼身体了。可今天,意识着实无法集中起来。
“也不是蚊子来烦我啊……”
路奕用鼻子闻了闻,野营周围有淡淡的死亡气息,这是他特意布置的,用来驱赶蚊虫。它依然正在起效,打搅他冥想的显然不是外因。
喝了口冰水,调整完心态,路奕又钻回被营火烘得温暖的简易篷子,沉下心想要继续冥想。这次的情况不错,意识很快进入了深层——
只是,他入梦了。
而且是一个清醒的梦。
他一贯的冥想,本应是彻彻底底心无旁骛。
幻想自己已然死去,只剩灵魂在宇宙和精神世界里旅行,以此来加深和精神层面的联系。所以,他本该看见一片虚无,或是星点密布的宇宙本身……
不该是这样的梦。
“……晋级的前兆?!”路奕心里一惊。
可不太像,因为这个梦境构筑的形态很怪异。原始部落般的村子,黑皮肤、穿着暴露的民族在恣意生活,他们也拥有手机、汽车、空调之类的小玩意儿,显然,这不是壳之世界。
路奕满头雾水,怎么今天的冥想这么诡异?
他本人的状态也很不对劲,没有了精神力和魔法,身体也变得有些孱弱,除了脑袋还清醒着。他无法操纵自己的脚,无法转动自己的眼,只是默默看着这遍布黑叔叔的非洲小村子。
这是罅隙对面的现代社会。
他是异乡人,却没有任何理由和这种鬼地方扯上关系。所以,只可能是另一位异乡人的梦。
“血魔鬼。”
当路奕在心中念出这一名词,整个梦境凝固、褪色,变成了按下暂停键的黑白电影。
他猜对了。
在这黑白交织的梦境中,慢慢有樱红色渗出。
如同切开了身体所有毛细血管,然后渗出的血。它们就像樱桃的果汁,也像初熟的红杏,却弥漫着铁锈般的腥臭。
那些红色,就这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聚拢到一起,再慢慢凝固。
最后,化成了一尊难以言表的形象——不像人,不像怪物,只是一摊被剥去皮肤,用血涂满一身的模糊血肉……而且,还得是腐烂了的。
“什么鬼玩意儿……”
“欢迎你,异乡人。”血肉没有脸,更没有所谓的嘴,却对路奕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来到我的故土。”
那血肉慢慢靠近路奕,称不上是手的触须正在蠕动,血一样的液体,正一滴滴向下滑落。
既触须抖动着,像是要爱抚路奕的脸蛋,又像是要舔舐他的全身。
“……停,朋友,停一下!”
如果这不是梦,路奕肯定早就满头是汗,然后拔腿就跑找古书和鸢尾兰喊救命了。
即便这是梦,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可怖感,也彻底震撼了路奕的心。不愧是壳之世界历史里,造孽无数的血魔鬼,区区一个梦境就这么可怕……
“异乡人……”血魔鬼再一次念诵,它身上的无数触须抖动不息,假如再往前探出几厘米,就能碰到路奕了。
“劝你别碰我,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你既然都来我手里了,我们也……也算有缘!对,咱们可以好好谈谈!别摸我的脸……别!”
血肉不言不语,只是围着路奕转动,却没有将触须碰到他。
这究竟算什么事啊!路奕心急如焚,这血魔鬼假如要来劝诱他使用命运卡·唱诗班,帮它具现化逃离牢笼的话,有无数种方法比这管用,怎么就选了这么惊悚的一种?
黑白相叠的世界中,只有这不成形态的血肉怪物拥有颜色。
它却像一位挑剔的食客,正围着路奕观赏每一部分的肉,思考着如何烹调它们。
“我是死灵法师,我的身体内堆积了你难以下咽的死亡气息,劝你别吃我,有事我们好好谈。”路奕说。
“……”
“血魔鬼,你找我一定是有事对吧?说出来!”
“……”
“哎哟你到底要做什么?再拖下去,我的援军可就来了啊。”
血魔鬼停下了,像是恍然大悟,发着带笑的阴森之声:“原来……你的脸在这儿啊。”
陡然,一张模糊、血腥的脸,出现在了离路奕仅有半厘米的地方。如果说工地上,那些被搅拌机打成肉酱的事故照片,能够在网上广为流传,多半就是这副模样了。
“我……很少和活着的人打交道,并不清楚……活着的人,正脸在哪儿。”
“所以你刚才在找我的脸?”
“是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每个接触到我的人,它们的皮肤都像衣服,从血肉上脱掉了。而内脏也被溶解,变成血泥从他们的嘴里吐出……但到处都是血,我根本不清楚他们的脸在哪儿……也没有,和他们交流过……”
寡言的血魔鬼忽然说了一大通话,充满怀念,又像是一位老者在感慨世风日下。
但听到路奕的耳朵里,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是地球的访客?”
“那是……2022年的事了。异乡人,我与你一样,都是异乡人。”
真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