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见她压抑的气息,想象着她正双手抱紧自己,蜷缩在地面上,满脸泪水,血液如冰。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当是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吧?
楚央沉默着,面容浸在黑夜里,眼里流露出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怜惜和微微疼痛。
“其实,你可以哭出来。”
师心鸾放纵的流泪,却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尤其是,不愿在楚央面前哭。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泪水横流,声音嘶哑,实在难以表达出冷漠的态度。
楚央看着她灯光折射在地面的影子,小小的一团,却能看出微微的颤抖。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叫你,我可以换…”
“我让你走啊!”
师心鸾忽然低吼,近乎声嘶力竭。
楚央住了口,然后从窗前饶过,来到正门前,微微一推。
师心鸾猛然抬头。
满脸泪痕以及还未退却惊愕恐慌的眸子就这样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他面前。
楚央还未踏出一步,却已觉得脚下力重千斤。
师心鸾飞快偏过头,抬手擦干脸上泪水。
“我让你别进来,听不懂吗?”
她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愤怒和被戳破自尊的狼狈。
楚央静默了会儿,抬脚走进,顺手关了门。
师心鸾气急,一脚将脚边的矮凳踢了过去。
楚央抬手接住,稳稳放下,边走边道:“脚踢疼了,还是得让我来给你上药。所以,你这是赶我走呢,还是希望我留下来?”
王八蛋!
师心鸾怒不可遏,楚央却已来到她面前,她横刀就是一劈,被楚央轻松握住,然后抬手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起来,向床边走去。
“放我下来,楚央,你这个qín_shòu不如的混蛋,放我下来…”
“再喊我就点你哑穴。”
他将她平放在床上,出声威胁。
师心鸾双眸怒火熊熊,却掩不了眼底哀凉痛楚。
楚央被那样的目光灼伤,低头给她脱了鞋子,果不其然看见她左脚几个指头都有微微的红肿。
“房间里有药么?”
师心鸾偏头,“放开我。”
“真是倔。”
楚央嘀咕一声,然后起身,翻箱倒柜的找。
师心鸾低喝,“不许动我的东西。”
楚央不为所动。
“虽然你明天要坐花轿,但还是得从闺房走出二门,总不能肿着脚拜堂。”
怒气达到极致,师心鸾吼道:“你害了我半生还不够,还想祸害我下半辈子。楚央,我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我上辈子挖了你家祖坟还是杀了你全家?”
楚央终于找到了药,走回来,嘴角勾一抹笑,道:“上辈子我不知道,但是这辈子…你睡了我。”
师心鸾咬牙切齿。
到底谁睡了谁?谁更吃亏?
颠倒黑白,无耻透顶。
脚尖传来一抹凉意,是他在给她抹药。
师心鸾抿唇,此时才感受到脚尖传来的些微痛楚。然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到温柔,淡淡凉意驱散了那些微的痛意。
她有些微的恍惚。
烛光微醺,照见他的影子斜斜的打在地上,眼神也和他擦药的动作一样温柔。
“我知道你心中恼怒甚至憎恨于我。”
每一根脚趾都上了药,他又用纱布给她缠上,道:“从我知道你的身份那一刻起,就知道欠了你。但我娶你,不是因为这个。”
师心鸾绷着脸,眼神冷漠。
楚央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给她擦拭脸上泪痕,继续道:“那天师心怡说的话,无论真假,挑拨却是事实。我选择与你坦白,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我的妻子。我做过的事情,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从别人口中听到或者揣测误会。”
师心鸾冷笑。
还用得着误会么?
这本身就是事实。
“我承认对不起你。”眼泪擦干,楚央低低道:“甚至如果你和我毫不相干,我永远都不会对你说出真相。你有权利骂我憎恨我,因为那是我欠你的。”
他站起来,背对着师心鸾,身形颀长而微微孤寂。
“我年少时做过不少荒唐事。”
“溜街逗狗逛青楼,打架斗殴进赌坊。凡是你能想到纨绔子弟会做的事,我都做过…更别提只是替自己的好兄弟出谋划策。在认识你之前,我不曾因此后悔或者歉疚。所以你可以骂我不是个东西…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也不是忏悔或者求得你的原谅。”
他慢慢转过身来,眼里倒映着烛台上一点烛火。
“而是,我既错过一次,就不想再错下去。”
“我不曾因为自己做过什么而后悔,将来,也不会。所以,不管你是谁,以后你就只有一重身份,那就是我的妻子,北靖王世子妃。”
他语气低缓目光深邃,一字一句像是宣示又像是最普通的陈述。
师心鸾想起那日在华云寺中,那个白衣男子说过的话。
她的婚姻,和命数息息相关。
一个人到底被逼到了何种境地,才会将所有希望全都押在一个陌生人说过的一句话上?
此刻的师心鸾,就是如此。
无可奈何的穿越,迫不得已的嫁人。
这辈子,从未如此无力过。
可若这是回家的唯一道路,那么,她愿意。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走,记得关门。”
楚央理解她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