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皇帝在金銮殿上摔了杯子,夺了两个大员的乌纱帽,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长孙弘就得知了。
他坐在姑苏驿馆的院子里,正在撰写一些东西,石桌上都是琳琅墨迹的纸,摊得到处都是。
九龙昂德站在他身侧几步远的地方,按照腰间的刀,警惕的注视着四周,院里落英缤纷,桌上清茶一杯,没有其他人。
半响,长孙弘长吐了一口气,停下手中的笔,揉揉发酸的手腕,扭扭头,举起一张纸,看着上面的字,满意的笑。
“九龙,来看看。”他觉得一人独乐太过无趣,招手让九龙昂德过去:“这是榷场的章程,你来看看,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你帮我补补漏。”
九龙应声探头,一看上面,全是蝇头小楷,字迹浓重,笔力苍劲,一二三四的条款列得横竖成行,一共有二十来张,内容很多。
“鬼王,写这些东西,我可及不上你。”九龙昂德赶紧的推辞:“那陀智也许还能帮你的忙,他脑子灵活,像我这样的,看得懂兵书就行了,哪里懂经商啊。”
“这不行,治国之道,岂能不懂商业?”长孙弘摸着下巴,想了想道:“看来回去,得给你们补补这方面的课程了。”
九龙一听,顿时头大,苦着脸道:“鬼王,你可饶了我吧。”
“哎,不要这么说,岂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长孙弘站起来,他今天兴致似乎很好,大有长篇大论发一通议论的意思,手指指点点的,就欲说教。
九龙昂德头都耷拉下来,只能忍受,恰在此时,门外有人进来,道:“启禀鬼王,有皇城司姓胡的求见。”
“胡不显?”长孙弘眉毛一扬,眯了眯眼睛:“这时候他也该来了,让他进来吧。”
九龙昂德如蒙救星,赶紧的重新精神起来,按着刀退后几步,站到了院子的角落中去。
而长孙弘则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整理起散了一桌子的纸稿。
一会儿工夫,胡不显就进来了,脸上带着憔悴的神情,眼睛底下挂着两个硕大的眼袋,整个人跟前两天比起来,仿佛都矮了一头。
他进来站定,朝长孙弘拱手:“见过长孙大人!”
“胡大人请坐,今天吹的什么风,让胡大人移驾于此啊?”长孙弘笑着道,如一个置身事外的方外人,满脸的轻松。
“长孙大人明知故问了。”胡不显摇摇头,看见了长孙弘面前的纸,一眼就瞧清了上面的字:“外面闹翻了天,大人居然还有心情写榷场的章程?”
“唉,穷苦地方来的人,自然对改善生活的营生要上心一点,不然的话,谁会来管你呢?”长孙弘面不改色,依然轻松:“哪里像胡大人这样的,背靠大宋,无忧无虑。”
他指指石桌边的另一张石凳,示意胡不显坐,并扭头招呼九龙昂德看茶。
“长孙大人做生意着实厉害,我不过稍稍漏了点口风,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临安城都要被翻了个。”胡不显有些气急败坏,也不推辞,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抹抹脸上的汗,长孙弘越轻松,他就越焦急。
“哦,胡大人为什么这么说?”长孙弘无辜的摊手。
“原本以为,唐门江湖莽夫,就算我漏了风声出来,大人最多劝他们识时务,自行退去,逃掉一个是一个,保得性命,再图将来。这种想法,乃人之常情。”胡不显当然不信长孙弘的无辜,阴着脸苦大仇深:“哪里想到,长孙大人居然不但不劝,反而怂恿这帮人提前起事,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就凭唐门那几个人,怎么可能是临安城内众多官府兵丁的对手?就算提前发动,也是以卵击石,用这百来条人命,换取大人在跟皇城司的博弈中占据先机,长孙大人好歹毒的心肠!”
“哦,胡大人这就错怪我了,唐门于我不熟,我没有理由通风报信。”长孙弘把九龙递上来的茶水接着,拨到胡不显面前,提醒道:“小心,茶水烫。”
“跟长孙大人打交道,真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啊,以前我不知道,这才吃了大亏啊。”胡不显哼一声,无奈的摇头。
“这个倒是实话。”长孙弘一点不谦虚,自信的回答:“论谈话做事,我很聪明的。”
“那么,长孙大人,你究竟想要什么?”胡不显显然很急躁,他这趟过来,心头如乱麻缭绕,问题很多:“唐门你不帮,我们的交易你为什么要答应?跟你救的两个人比起来,唐门死掉的人更多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其实,我这样做,于你有很大的好处啊。”长孙弘笑起来,指着胡不显道:“皇城司提举王德谦是不是被官家拿下了?”
胡不显不回答,阴测测的只是看他。
于是长孙弘也不忌讳,继续道:“王德谦一下台,势必会提拔人上去补空,提举是要职,非皇帝亲信的人不可得,还得是太监,那么除了董宋臣和卢允文,宫里也没有其他人会有这资格,他们一上台,皇城司里原来王德谦的人就得被洗一遍,而胡大人,你难道还想在勾押官的位置上干下去吗?”
他把脸凑过去,离胡不显近了一点:“做个皇城司提点怎么样?提举的副手,皇城司实际上的掌握者。”
皇城司提点?
胡不显脸皮都抽了一下,那位置,是想做就可以做的吗?
胡不显不禁笑了起来,是神经质一样的苦笑:“长孙大人,你怎么想的?这可不是大理的官,你想让谁做就让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