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王夔终于明白过来,长孙弘坚定的要北上的目的何在了。
他张张嘴巴,还想发表一些反对意见,却徒然惊觉,好像没有理由了。
是啊,光靠练兵,就能抵住北虏了?
朝廷练兵数十载,于北面、西南、西北先后用兵无数次,战争几乎贯穿大宋一朝,从无连续十年不用兵的情况出现,名将如云,悍卒无数,每年花在军队上的钱财以百万计,不可谓不用心练兵。
但结果呢,战非战,和非和,不上不下。
长孙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音调不高却如平地惊雷:“北虏强大如斯,却是表面现象,一个对手最强大的时候却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地盘大了,就要分地盘;家底厚了,就要分财产。中间稍有偏袒,就会埋下无数祸乱的种子。”
“偏偏北虏又有个部落忽里台大会,权利比大汗还大,可以决定下一任大汗的人选,这就是祸根!”
长孙弘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摇的走回来:“哥哥,你想想看,如果蒙古每一个贵族都有心底的小九九,都想抽刀子在大蒙古国身上割下最肥美的一块肉,那么,他们还能像现在这么强大吗?”
不待王夔回答,他就把手一挥,聚然道:“不能!每一个大汗的儿子都想当下一个大汗,每一个贵族都想当大汗底下最有权势的那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兵,每个部落就是一个诸侯,乱起来,没人能镇得住!”
“窝阔台死掉了,他们其实已经乱了,现在之所以没有打起来,不过是缺少一把火。”
“这把火,我们是傻愣愣的在这里看着,希望天下劈下来呢,还是自己动手去放来得实在?”
“当然是自己动手去放啊!”王夔脱口而出。
长孙弘再次击掌:“好!我就去放这把火!”
王夔瞪着眼,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入了套,回头想想,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的套。
好苦恼,智商比别人低的感觉真不好。
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方才抬头道:“放了火,下一步又怎样?他们内讧之后,力量重新整合,往往会更加强大,更加迫切的四面扩张。”
长孙弘坐下来,很欣赏的看着王夔,竖起了大拇指:“哥哥看得远,能窥见这一步。”
王夔有些难堪的摸摸后脑勺,自嘲般的道:“这不是顺着你说的往下想嘛。”
他陡然抬头:“莫非你已经有后着了?”
“当然有了。”长孙弘瘦削的脸上泛着冷意,嘴角笑起来的时候牵扯着脸上的肌肉,皮笑肉不笑,令他看起来狡诈万分:“这条计策的重点,就是要让北虏乱而有序,乱而持久,分裂开来,相互均衡,相互牵制,你吃不掉我,我也吃不掉你,在内讧中活下去,彼此仇视,不共戴天!”
他把桌子上充作下酒菜的一碟花生米一颗一颗的在桌上摆放起来,围成一个圈,在中间的位置,放了一个酒杯,用筷子敲着酒杯。
“大宋就是这个杯子,花生米再多,却只有那么小,于事无补。”
他笑着说道:“花生米总不能吃掉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