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手站起身来,在盾手后面站成两排,一前一后形成错落,前面的长枪遥遥的乱舞,阻挡敌人近身,后面的长枪盯着突进的人,精准的刺杀。
盾手由双手持盾改为单手,腾出一只手来,抽出了腰间的手刀。
肉搏开始了。
跟宋军黑压压的在山腰上形成一道墙比起来,朝山上冲锋的蒙古兵稀稀拉拉的松散很多,人数的剧烈不平衡让这场冲锋感觉很好笑。
怎么会有人在兵员数量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发动仰攻冲锋呢?
的确很奇怪。
说白了,是蒙古人强大的自信使然。
而宋军居然没有散。
山下的忽必烈在三轮骑兵攒射之后、就惊讶的看到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给予宋军两成左右的杀伤,就足以让其崩盘,目睹身边战友倒地身亡的同时,一般的宋军就会阵脚大乱,整个阵线会松动,不济事的就会逃跑,而最为顽强的宋军也会在蒙古军冲锋发起之后的那一刻溃散。
眼前的这支宋军显然跟以往遇到的有些不同。
“叫拔棱回来,宋军人多,他拿不下来了!”忽必烈果断的喝道,让身边的兀良哈台去传令:“继续冲的话,他要把他的百人队丢在这里!”
兀良哈台自然也看出来情况不妙,答应一声,策马就往前奔。
而此刻的拔棱,正冲在最前面。
他拿着一柄重达三十斤的铁骨朵,厚重的身躯犹如一头蛮牛,势如疯虎的来到了盾墙前面。
好几根长枪朝他刺了过来,他狞笑一下,挥舞手中的铁骨朵,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过去,长枪就被砸开,歪到一边。
下一秒,他的肩膀重重的撞在盾墙上,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膀就像一架破城锤,将正面的一面盾牌撞了个跟头,长盾后面的宋兵面带惊恐的摔倒在地,他大概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够使出牛一样的力量。
盾墙开了个口子,拔棱大喝一声,揉身而入,手中的铁骨朵宛如犀牛头上的角,不断的左右横扫,宋兵纵然人多,却无人能挡,长枪长刀在铁骨朵面前碰着就断挨着就飞,绝对的力量让拔棱几乎凭一己之力就将宋军阵型搅了个稀巴烂。
但是拔棱也在心惊,宋军的反应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堪,盾墙没动,枪兵没动,虽然自己这里破了阵,杀了进来,但宋军没有崩溃的迹象,相反的,围绕在身边的宋兵好像越来越多了。
这种感觉同样出现在跟他一起冲上山的五十个蒙古兵心头上。
宋军步卒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轻易被碾压,而是站定了脚步,有条不紊的跟他们厮杀。
五十名蒙古兵,冲击宋军枪盾阵,虽然溅起了几朵浪花,但依然如拍在磐石上的潮水一样,顷刻间就化为了乌有。
王夔手持大刀沉稳的压在后面,洞悉全局,他看到了蒙古兵的底细,轻蔑的冷笑。
“五十个人,加上后面的五十个也只有百人,就敢冲击我千人,这是什么样的胆子?”他摇摇头,把大刀挥了挥:“压下去!”
身边有人吹起了号角,低沉的牛角号在山上回荡,这是反攻的信号,宋军盾墙瞬间消失,盾手们放弃沉重的盾牌,拔出了手刀。
拔棱的头盔被一根长枪戳掉,枪刃在他的头皮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亏他躲得快,否则头顶就会开一个洞。
右手臂也被砍了一刀,皮甲被砍破,伤口很深,但骨头没断。
他已经没想去屠山了,脚下在不断的向后退,四面都是宋兵,跟他一起杀上来的蒙古兵已经看不到了,只见到处都是一团团的宋兵,长枪飞舞,不时有蒙古语的叫骂和惨呼从人堆里传出来。
铁骨朵越来越沉重,大概手臂上的刀伤妨碍了发力,拔棱后悔了,太轻敌了!
还是应该像往常一样,用弓箭解决问题,步战这种依赖人数的方式,在今天不是一个好选择。
躲开两根从侧面刺来的长枪,拔棱正欲将铁骨朵砸过去,猛然去看到一个宋兵高举一柄厚背大刀,迎头劈了下来。
他本能的举起铁骨朵,硬接了这一刀。
“铛!”
拔棱整个人都往下一沉,这宋兵力气好大!
脚底的石头都被力道压得松软,拔棱只觉脚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后摔去,如一个滚地葫芦,咕噜噜的顺着土坡就往山下滚。
拔棱只觉天地旋转,身不由己,等他止住身形,才发现有人托住了自己。
“兀良哈台大人!”他挣扎着爬起来,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滚下来的过程中撞到了不少尖锐的石头,没有昏过去实属侥幸。
“退下去吧,你赢不了了。”兀良哈台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冲后面重新骑上战马的五十个骑兵挥挥手:“放箭,掩护我们的人下来!”
“等等,等等!”拔棱不顾满身的伤,一把拉住兀良哈台的手,失声喊起来:“上面还有我们的人混在宋兵当中,放箭会把他们也一起杀掉的!”
兀良哈台怜勉的看看他,轻轻拨开他的手,低声道:“拔棱大人,你以为,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拔棱怔住了,扭头朝山上看去,一团团的围杀好像已经到了尾声,大队的宋兵开始重新集结,他们没有追赶少数从山上狼狈逃窜的蒙古兵,只是用弓箭射之。
盾墙又立了起来,仿佛就没有撤去过一样。
五十个骑兵上前,仰天抛射出一波箭,护着跌跌撞撞的蒙古兵下山。
数一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