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府中,果真仔细地按品大妆起来,这身诰命的衣裳一直供奉在祠堂之中,从未有机会穿上,算起来,这还是头一回。
谢鸾因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她从前也是见过肖夫人按品大妆的样子的,虽然她母亲是一品命妇,但服饰也只是略有差别罢了。
说实在的,韩明的话,没有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勾勒过自己的脸廓,她确实除了一双眼睛,没有一处像肖夫人,可是,偏偏穿上了这一身衣裳,她却恍惚见到了肖夫人重生一般。
“夫人穿这一身真是有气势,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难怪夫人自己都看呆了。”流萤不知谢鸾因怔忪的眼神中的深意,便是笑道。
谢鸾因恍惚回过神来,淡淡扯了扯嘴角。
莲泷帮着她抚平衣襟,将她扶了起来,望着面前的谢鸾因,一时间,也是百味杂陈。
“夫人,豫王殿下请见。”
齐正新在门外低声回禀道,谢鸾因目光轻闪,扶了流萤的手,“走吧!可不能让豫王殿下久等了才是。”迈步前,却是侧头对身后的莲泷道,“你留下。”
“夫人。”莲泷自然不愿,神色惶急道。
奈何,谢鸾因却已是听也不听,便径自迈步而去,无论莲泷如何在身后唤,她亦没有回头。
谢鸾因扶着流萤的手刚踏出正院上房时,坤一便是靠了过来,低声道,“豫王进城后先去了西安左卫。”
李雍进城后,并未立刻来永兴坊齐府兴师问罪,谢鸾因觉得有些不对,便着坤一去查了一查他的行踪。
“他只怕不知如何知道了韩明的事,知道如今的西安左卫暂且是群龙无,便带了令牌,表明了身份,去将西安左卫收在手下了。”坤一的语调很是紧绷,来了一个豫王,他已是如临大敌,还是一个手握着兵权的豫王,他如何能不怕?
他们不比豫王,西安城中,右卫虽在齐慎麾下,却也并算不得心腹,那右卫指挥使最是个懦弱善变的,若是豫王来硬的,那……
谢鸾因却从未奢望过李雍来了,会安安分分,半点儿不动,虽然一来便将西安左卫收入了囊中在她意料之外,倒也还让人想得通,只是吃相,略有些急躁难看了。
“他来,可带了西安左卫的人,围了我齐府?”李雍急躁,于她而言,半喜半忧,喜的是,人一急躁,便容易思虑不周,露出破绽,让她可钻。而同样的,人一急躁,便也容易毫无理智可言地撒疯,以李雍那时在京城,不顾一切强留她的执拗,她如何不忧?
“那倒没有。”坤一应道。
谢鸾因便是翘起嘴角笑了,脚步不停,款款朝待客的花厅而去。“那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想惹事,不想和京城的人事有任何瓜葛,不过是因为她如今还缺少一些力量,可是,事来惹她,她却也无惧无畏。
李雍倒没有刻意穿上那身亲王顶戴,就一身常服,没有坐,而是负手立于花厅之内,似是在欣赏这厅中的陈设一般,只他背在身后的那只右手,却是不停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熟悉他的人,便会都知道,他心中的浮动。
谢鸾因对他的这点儿了解还是有的,何况,她本就擅长观人于微,因而,在走到门口时,一眼瞧见他转动白玉扳指的动作时,便是杏眼微闪。
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背对着门口的李雍背影僵了僵,片刻之后,还是缓缓转过头来了。
四目相投,一人眼中最后一点寄望刹那间灰飞烟灭,另外一人,却是一双杏眼古井无波,见面不识。这一望,才真正是隔世经年。
哪怕明知李雍虎目灼灼,将她死死望着,可谢鸾因却还是安之若素,跨过门槛,盈盈拜倒道,“臣妇齐谢氏叩见豫王殿下。”
李雍垂眼望着谢鸾因的头顶,一双目光凉如水,片刻后,才似哭非笑道,“齐谢氏?来之前,不,见到你之前,本王还存着一丝希冀,想着,是蕊香看错了,你怎么可能,会是齐慎的妻子?就在刚刚,我还希冀看到的人,不是你,那么我这一趟,就算是跋涉千里,也算值得。谁能料到……呵呵……”
李雍笑了一通,笑声有些阴恻恻的,让人心底毛,笑罢,他神色一冷,语调亦是如同浸了冰一般,能让人觉出透进骨子里的冷,“你……抬起头来!”
谢鸾因半点儿怕忌也没有,当真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不闪不避地直视着李雍,明明出于下位,却不显半点儿卑微,更没有半分害怕。她心中唯一存疑之处,只有方才李雍提到的一个名字,蕊香。原来……是她。有些意外,却又好似,本该如此。
李雍看她片刻,倏忽,便是笑了起来。“你说……你嫁的,是个贩夫走卒,我虽不信,可我做梦也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齐慎。而我,甚至在齐慎大婚时,给你们送了厚礼。”
“齐慎呢?本王这一路上,回忆了不少从前的事,本王依稀记得,那时……那时你和他是认识的,他总不可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可他居然敢娶你?当真是觉得天高皇帝远了?娶了你,无人知,而且,还堂而皇之为你挣了个诰命?说到底,还是本王蠢,若非本王为了保你,好好地守着府中的那个赝品,好好地守着那个秘密,你们,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吧?”
“那时,齐慎回京,本王还想拉拢他,在家中摆了宴,与他把酒言欢,还曾想过为他保媒,那时,他只怕看着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