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她,谢姑娘?
谢鸾因顿觉有异,狐疑地朝叶景轩看了过去。
后者,却没有看她,只是神色温柔而专注地望着怀里的华嫣然,“可是,你还不知道吧?谢姑娘其实早有婚约在身,是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你所愿,嫁与我的。”
她有婚约在身?她怎么不知道?谢鸾因高高挑起眉梢,而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便是扭头往门边的齐慎看了过去。
“婚约?”华嫣然这时亦是惊疑地往她望了过来,“我怎么从没有听因因提起过?”
谢鸾因拒绝过她不止一回,却从没有提到这桩因由。
“那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话,却是出自刚刚走进房里的齐慎口中。
华嫣然也好,谢鸾因也罢,皆是神色莫名地看向他。
他的出现,已是不言而喻,华嫣然皱着眉,目中有了戒备,“齐大人是说,因因也不知她身上有婚约在身?那这婚约,又是从何而来?”
齐慎瞥了一眼一瞬不瞬,死死盯着他的谢鸾因,忽而笑道,“叶大奶奶倒是与叶大公子心有灵犀,连问的问题,也是这般一致!怎么?叶大奶奶可是怕我诳你们么?”
齐慎说着,已是神色一整,“所谓婚约,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鸾姑娘之间的婚约,乃是鸾姑娘的生身父亲亲口允诺的,只是……当时情势所迫,未能亲口告知鸾姑娘罢了。”
说罢,他扭头看向谢鸾因,果见她瞳仁微微一缩。
“就算……就算如此,这可是大事,总该有信物吧?不知……不知齐大人以何为凭?”方才的一番折腾,让华嫣然耗尽了大半的力气,她倚在叶景轩怀中,过了好半晌,才能喘着粗气,将话说完。
齐慎倒也并不见怪,耐心听完她的话后,低下头,将手探入怀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递了过去。
旁人倒也罢了,叶景轩怕是早在外面就见过,并无异色,华嫣然却没有想到,这信物,还果真存在,下意识地便是往谢鸾因看了过去。
后者,却是死死盯着齐慎掌心中的那个东西,如遭雷击。
齐慎却是转头往她望了过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鸾姑娘手中也该有一枚同样的信物为凭才是。”
在三双眼睛的盯视下,谢鸾因缓缓地,从衣襟处掏出了一个物件,被一只锦袋装得好好的,可见,主人很是爱重。
打开来,里面是与齐慎掌心中那个一式模样的印章,不同的是,谢鸾因手里的那只是鸡血石、刻的竹报平安,字是她的小字,鸾因。
而齐慎那只是青金石,刻的是雄鹰展翼,字是他的字,略商。
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
证据,就摆在面前,华嫣然终于无话可说,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好似也被抽尽了一般,倏然便是软倒在了叶景轩的怀里,只是流泪。
抬起的手,眷恋不舍地描摹着叶景轩的轮廓,只是迭声道,“我可怜的旭郎,怎么办……”
谢鸾因和齐慎一前一后从那房中退了出来。
未说一句话,齐慎就是知道,不远不近地跟在谢鸾因身后,两人一直走到了华园的假山处,正是那日谢鸾因撞见叶景轩和华陶然的地方,谢鸾因却是径自拎着裙摆,上了假山的高处。
那里建着一座亭子,亭角飞檐,可观四方,是华园最高之处,也是说话,最安全之处。
齐慎信步进到亭中,看谢鸾因站在极致的风口,身上的滚毛披风与发丝在风中猎猎飞舞,好似要翩翩化蝶一般,那背影,让他看得眉心紧颦,便是过去,隔着衣裳拉了她的臂膀,将她拉得离那风口远了些。
“昨夜才下了雪,今日虽是放了晴,可这化雪的风最是刺骨。”
谢鸾因抬眼看他,然后,轻轻摊开了掌心。
那两枚印章在她掌心并肩而立,一如他们此时。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解释?”
“什么解释?”齐慎有些明知故问一般,轻轻挑起眉。
谢鸾因定定望着他,目中也怀疑,有戒备,有审视,也有隐忍,“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这枚印章……当真出自我父亲之手?”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骗你?”齐慎勾了勾唇角,笑问。
“我不知道。”谢鸾因轻轻摇了摇头,“那日,你曾见过我的印章。”确切的说,是印章印下得的字,谁知道呢,她从来不敢小看了齐慎。何况,她此时心里很乱,她已看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齐慎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而后,便是伸手将谢鸾因掌心中,属于他的那一枚印章取了过来,“你要怎么想,都随你。”
谢鸾因却是看着他将那枚印章小心珍视地放进胸口处贴身放好,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我想知道的,是真相。”
“真相?我若说的,就是真相呢?你不也不信?”齐慎挑起眼角看她,眼中略有些怨气与嘲弄。
谢鸾因呼吸一窒,“你的意思是……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齐慎没有回答,眉眼轻敛。
“那个婚约……可是……为什么?”谢鸾因从不怀疑父亲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的珍视,她从来都是谢广言的掌上明珠,她的终身大事,如何会这般草率?
父亲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允诺了这桩婚事?而那样的情况下,要怎样的人,才值得他将女儿托付?
谢鸾因一时间,脑中思绪纷乱,纠缠在一处,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