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云设下连环局拿捏着四皇子勾连前朝余孽之过逼皇上政治妥协,释放黄二。二嘛,他自然是冲着军权而来。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条关于川蜀都尉云出岫平息蜀中匪乱,治蜀有功,任期将满,不日将回京述职的消息。
“依照云出岫的军功与资历出任虎贲军主帅还差些,不过凭渺云之才也不是不能做到。”刘紫月狡然轻笑,“棋是好棋,只是有时候看似平平无奇的棋子,却能反噬执棋之人。”
从镇南军到虎贲军,从刺杀她到计使四皇子失帝宠,若只是帮助镇国将军府摆脱困境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风仙道骨,不贪名,不图利的渺云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果然如刘紫月所料第二日的朝堂议事上,镇国将军黄蒙呈折参奏四皇子。他先是拿出一些四皇子与盐城吴家勾连的罪证,在朝堂的一片哗然声与皇上的沉凝面色下又拿出黄振礼生前所留下的遗书。黄蒙声哭俱下痛斥四皇子狡诈蒙骗黄振礼,致使黄振礼误入歧途为盐城吴家蛊惑犯下大错。
百宫哗然,皇上震怒镇国将军黄蒙却似无所畏俱一般继续道:“勾结前朝逆贼是为不忠,违逆圣意是为不孝,背逆民心,与逆贼为舞是为不仁,蒙骗挚友是为不义,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四皇子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理当重罚。”
黄蒙眼角轻扫立于他身侧低头静默,唯恐触怒圣颜,无端招来祸患的官员们,暗自冷笑。他当众揭发四皇子勾结逆贼,一向爱面子的皇上自然下不来台。镇国将军府一向顺着圣心小心行事,皇上习惯了,猛不防被顶他顶着来,自然心气儿顺。哼,心气儿不顺就不顺呗。镇国将军府既失圣心,便不用再留皮遮掩强留圣心。他退无可退,仗着权势强势向前也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法子,总比继续示弱于人,任人宰割,坐以待毙的强。
朝堂上皇上黑着脸靠坐在龙椅上,飞快地拨弄着手中鲜红如血,大小如佛珠一般的香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皇上将血色珠子串回腕间,怒色微缓:“你们说呢?”
皇上见无人应答,拔高音量,语含机锋:“不该说的时候总是聒噪不停,该你们说了,却又闷不吭声。瞧你们能的。是不是看朕不顺心你们就高兴?”
“臣惶恐。”百官齐跪,异口同声道。
皇上借势又发了一回火。皇上与镇国将军府之间的这场因为四皇子而起的机锋,让百官叫苦不迭。刘紫月稍作留意后,冷笑一声便将其丢开。爱其子?笑话。跟据皇上与镇国将军此前在朝堂上的争锋,她知道他们争的是什么。双方黑与白之间的取舍,在于各自利益的妥协程度。
皇上想用黄二拿捏镇国将军府,逼其就范,让镇国将军府在临南军的人事调动上作出妥协。而黄蒙呢,不过是借着四皇子之事发难,希望皇上应下他的请求,让他掌政临南关关内三城,实现军虚供己自理。当然,若是能顺便放了在矿山上受苦的黄二更好。
皇上也好,黄蒙也罢,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他们的爱子之心与各自的利益相比,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黄蒙死咬着四皇子的错处,皇上拿捏着黄二爷的生死,他们互不相让之下只能如下棋一般换吃对方的棋子,黄二与四皇子成为他们各自利益角逐的牺牲品。刘紫月提着宫灯一路向琴语院走去。明日便是晨哥儿的百日宴,王府四处洒扫干净,房檐屋后都挂上了喜庆的各色灯笼与彩绸,很喜庆。
抄手游廊上,长长的大红灯笼一串从游廊这边挂到游廊尽头。红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照到她眼里,火热的红充盈着她的眼睛。她想起他们成亲时的情影。喜色依旧,独不见旧时人。红色的灯火在泪眼中晕湿,鲜红的血色在她眼中沁染开。
与黑一样,她讨厌正红,同是死亡的颜色。微风起,灯笼摇荡,一股灯烛燃烧的杂味儿窜到鼻子里,味道虽然极淡,但是她能闻到,有些说不出的怪。她停下脚步认真看了一眼身旁的灯笼,继续提灯向前走。
红色灯笼,一排排整齐地向远处延伸。灯笼清晰的轮廓在她的眼中渐渐地成为一个个模糊的红色灯晕。大大小小的灯晕在她眼中扩大,她努力眨眼想要看清,却发现眼皮沉沉似有千斤一般,她闭上的眼睛很难再睁开。她直挺挺地站着,身子很重,她的脚很难支撑。很快她便一头栽了下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来临,她好像听到他在唤她,那么温柔地唤她紫儿。漫无边际的黑向她袭来,她拼尽最后一丝力量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