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声音极淡,轻飘飘的,仿佛像浑不在意地说起明天的天气一般,但是柳千展知道,他生气了,很生气。花眼草的事,触伤了他的神筋,他这是在报复。
柳千展从房内退出来,赵老板撑着一把土黄色半旧油脂伞走了过来。寒风又刮了起来,天又开始飘着雪花,一片片,轻轻的,绵绵的。
“他的病?”柳千展道。
赵老板道:“他现在根本受不住寒气,入秋起就咳,现在是冬天更是咳得厉害。”赵老板说话间,有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拉着柳千展的胳膊肘儿,走到抄手游廊上才低声道,“为了这趟陇南之行,差点把命搭上。天寒地冻的,他的身子根本受不住。前几日,十里亭,瞒着所有人出去,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像冰一样,连躺在床上几天,直到今天才醒来。柳爷若是可以,帮着劝劝。”
柳千展抿了抿嘴,神色有些凝重。
心诚山庄为了金矿,果然将忠奴推出。忠奴倒也忠心,为了心诚山庄的利益,提剑自刎,死在白三爷的跟前。心诚山庄与白家想要暗中吃下这座金矿,四皇子哪里肯应。因为清平谷死士的背叛,记恨上他们的四皇子使了计,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利用无知,嘴快,泼皮的白家太夫人将金矿的消息捅了出去。得知此事的朝庭下旨矿务衙门接手,心诚山庄,白家谁也没有沾到便宜。四皇子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还是叫心诚山庄察觉。
接到消息的柳千展,嘴角抽了一下。那一位的心眼比针尖还小。四皇子暗中动的手脚被揭了出来,他与心诚山庄,白家这层脸皮算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揭开。一下子得罪了两方势力,四皇子再想坐在幕后,独善其身,怕是不能够了。
看样子,四皇子与机关老人险些害得小媳妇难产的事,那人是彻底的记恨上了。诱使心诚山庄弃车保帅的背后,让心诚山庄,白家,四皇子,狗咬狗互斗,才是那一位真正的打算。
柳千展永远总是低估了那一位的腹黑能力。迂城西街铜锣巷赵底酒坊后院正房的男子靠坐在床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很好,让他们斗去。趁乱咱们混水摸鱼,利用他们的矛盾分散心诚山庄的注意力查我们的事。”男子连续咳喘着,断断续续地道。
“是。”赵老板抬头,看了一眼屏风。
沉默半晌,玉兰鹦鹉镏金立屏后边,雕花大床上,男子病表态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年的事,白家老太爷也有参与。虽然他死了,但是燕过留声,总会留下些线索。利用陇南的乱局,趁白家几位爷无暇他故之机,查。”
赵老板点头应诺,犹豫半晌,咬牙吞吐多嘴道:“主子的病,是不是请……”
“多事。”男子剪断他的话,“做好你的事。”
赵老板无声叹气,躬身从房内退出。
风呼呼地吹,雪飘飘洒洒地下着。后院四处满积着雪,白白茫茫的一片。赵老板撑着土蜡黄色油纸伞,缓步向前院走去。他的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一长串深深的脚印。十里亭旁不起眼的小树林的雪地里,一长串深深的脚印尽头,青丝抱着药蒌子,披着蓑衣,戴着一顶大斗笠,快步向秃石小山后的农家小院走去。
农家小院的廊檐下,孙嬷嬷来回走着,时不时向院外张望。当她看见青丝时,脸色微沉又无奈,她亲自为她开院门。
“大雪的天四处瞎跑,遇上危险怎么办?”孙嬷嬷皱眉,轻声责备道。
青丝吐了吐舌头,与孙嬷嬷一同进院。她解下身上的斗笠与蓑衣,搓着手道:“这天好冷呀。”
孙嬷嬷点头她的额头笑骂道:“活该冷死,大雪天的可还敢瞎跑?”
“嬷嬷帮我看着药,我去药房寻王妃。药蒌子里的药千万不能让人动了,更不能拿到屋里。屋里有火盆,这药遇着热,可就全毁了。”青丝仔细叮嘱道。
青丝将药蒌子交给孙嬷嬷保管,自己则快步入堂屋。堂屋里,刘紫月坐在一堆高高的帐册之后快速地翻阅帐册。
“王妃。”青丝站在书桌前轻声唤道。
刘紫月在纸上记下一串数字后,抬头道:“何事?”
青丝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帕子有些旧,染着血渍,有些微潮。
“这是?”刘紫月站起身来,惊讶地接过帕子,“你从哪里拿的这个?”
“小树林的枯草堆里捡的,帕子染着血,虽然被雪埋了半截,但是还是很显眼。奴婢看着眼熟,瞧着像是王妃的东西,便拿了回来。”青丝道。
白色的丝帕角落绣着并蒂莲花图样。不过因为她的绣工,两朵并蒂莲看起来更像是动物的爪子。刘紫月记得,当初,某爷为了这个笑话了她好久。她明明记得这块帕子被她压在箱子里,后来再找时,无论如何也没找到。
刘紫月拿着帕子,坐回椅子上,皱眉陷入沉思。
没让刘紫月呆愣太久,柳千展让人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
“小舅舅这是?”刘紫月不解地道。
柳千展笑道:“孩子玩的东西。都是些各地的稀罕物,王府各地庄子铺子的主事孝敬世子的,快过年了。”
“孩子还小呢,哪玩得了这些个。”刘紫月含笑道。
不过说起庄子铺子,刘紫月想起一事来。她将桌角的一本帐册拿给柳千展。
“裕兴典当行那边,最近一个月怎么多了这么多的死当,还都是置当永顺街那一带的铺产?”刘紫月皱眉道。
柳千展道:“这个魏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