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紫月微微恍神的时候,屋顶传来一声清脆的瓦砾碎裂声,而后是沙沙的沙石滚落声。被声音惊扰回过神来的刘紫月猛地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来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不服老不行。”蒙面人轻笑着向刘紫月走去。
听着声音,刘紫月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她躺回椅子上,指着身旁的椅子:“你来了,坐,正好陪本妃听戏。”
蒙面人噗哧一声再次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苍老。随着他的笑,黑色面巾外,他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深地向里凹陷。浑浊的浅褐色眼睛周围布满了深浅的褶皱。
蒙面人道:“贤王妃好兴致。”
刘紫月道:“料想你会来,茶和点心是好的,你随意。”
蒙面人也不见外,大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揭开蒙在脸上的面巾子。在火红的火光辉映下,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显露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裘家老太君。
听着不远处惊天动地的混乱撕杀声,裘老太君看向摇椅上悠闲自在得不像话的刘紫月,哪里有半点被群狼围攻的样子。明明是一个从小被家族抛弃的女子,明明曾被世人冠以粗陋浅薄的名声,却偏偏比世家女子还像一个真正女子,从容娴雅,智慧骄傲,独立自信。
“老太君盯着本妃做甚?”刘紫月扶了一把鬓间的发髻,又低头打量自己,确定没有不妥之处。
裘老太君收回目光,捧着身旁茶几上的茶笑道:“老身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贤王妃这样有意思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很适合做裘家下一代的宗妇。可惜了,白便宜了龙湛那小子。
刘紫月轻晃着摇椅看着不远处火红的天,神情有些黯然:“若是可以,本妃宁愿作男人身后天真无知的女子。”她想他,他至今杳无音信,她心底空荡荡的,空得有些害怕。
裘老太君以为刘紫月指的是贤王的病重,贤王府四伏的危机。她手捧着茶碗,翘着尾指拨弄茶碗里的碗汤,似作宽慰,又似长者的教诲:“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在其位谋其职,既躲不开,那就只能迎头面对。”
“老太君所言极是。”刘紫月颔首。无论如何,她等他。
“有皇上的密卫在,只怕大家都讨不到半点便宜。”老太君道。
刘紫月绞着手里的帕子老神自在地道:“那可未必。老太君可别低估了你家的那一位。”
“你是说……”裘老太君吃惊道。
“你以为黄四夫人为何会中毒?”刘紫月冷笑道,“她演得一手好戏,将计就计,田文忠借她这把刀太不听话了,怕是要伤手的。”
裘老太君将茶碗放下,面色沉肃:“哼,养了她一场,没想到临了养出一只白眼狼来。”裘家玫瑰山庄的事,她不会轻易放过她。贤王妃若是死在山庄里,裘家无论如何都难逃罪责。裘家在清贵,文界的名望太高,皇上除裘家之心日久,因为蕴姐儿的一己之私而将整个裘家置于火上。
刘紫月大约知道裘老太君的心思,有意再添一把火道:“田文忠的心思也不简单,老太君以为,田文忠为何推出黄六公子截杀本妃?”黄四夫人只是其一,利用此事算计于贤王府只是其二,顺便算计裘家应该是其三。
裘老太君点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裘家祖上连出两代帝师,我儿在文坛有些名声,裘家在文人心中的地位不低,田文忠的帝师之位被夺,他这是忌着裘家,担心皇上重新启用裘家,想要踩着裘家人的名望,重整齐鼓,重新上位。”这也就是那天夜里,她选择与贤王妃合作的原因所在。贤王妃死在有间客栈,裘家虽然能暂解危局,但是她不甘心被人就这么算计。
“不错。田文忠的心思老太君看得分明。食人鸦后,黄四夫人所中之毒,老太君难道就没有怀疑什么?她中的毒可是与现场的几人都不相同。”刘紫月道。别人都死了,偏就她不早不晚,等着人来。她相信,纵使没有青丝,黄四夫人应该有法子解毒。
裘老太君愣了愣,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地看向贤王妃:“贤王妃担心什么?”
刘紫月迎上裘老太君探究与怀疑的目光,坦荡直言:“本妃担心老太君心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本妃怕呀。”刘此月拍着胸脯作出怕的神情。
裘老太君一时没料到刘紫月能如此直白,略略怔忡后,摇头笑道:“王妃很聪明,你会怕她?”
“怕?谈不上,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妃怕麻烦。”刘紫月看着墙那边冲到的火光,淡淡地道,“那天夜里,你与本妃打的赌还作不作数?”
“当然。”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因为本妃当真了。”刘紫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裘老太君,勾唇轻笑道,“本妃早就说过黄四夫人远比老太君以为的聪明。这一局,别看这些人一开始厮打得厉害,再怎么说,皇家密卫作为东华国三大护卫之一,他的实力不可小觑。田文忠很聪明,他算的就是密卫之把刀。只可惜,成也借刀,败也借刀,田文忠是借不了黄四夫人这把刀,反倒是黄四夫人能做田文忠身后的黄雀。心急的人永远吃不了热豆腐,在有些事上,女人可比男人耐性好。”
裘老太君抬头望着贤王妃。一身烟灰色素暗花锦棉褙子,下配月牙白暗花百褶裙,清简的发髻,髻上簪着一根乌木简簪,身无余饰,妆扮简雅。她的五观放在人堆里,只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