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西北的来信,摄政王每日必看完再睡。他的寝室正在西面墙上,挂着一大张作着各色军情标记的羊皮地图。
摄政王一手拿着烛台,一手在地图上来回笔划。不远处案桌上,散乱着西北各县城县志,以及事关西北的一些名家游记。
对于曾经与贤王交过手,亲身体会贤王的算无遗策,精通兵法,善于排兵布阵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贤王为何放弃天险云山栈道,而甘愿被人困死在棘城。对于贤王的反常,北幽摄政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渐渐地随着棘城困境的深入,天险要塞咽喉重地被西北军轻易遏制,他也开始相信了外界贤王幕后站着世外高人来解释。
西北一战,潼城,密城,等数城落入西华国之手,再拿下荆城,棘城,紫玉关外将全数落入西华国囊中。对此北幽摄政王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自己出兵全军覆没不说,还被人趁早胜追击,失了城池与重要的港口。最重要的是,贤王如今还被人认定为彻头彻尾的草包,而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介草包,真真成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近日北幽朝局蠢蠢欲动,保皇党再一次利用去岁的败战打击自己。摄政王思忖着,欲要借着东华国这阵乱势,重新开战夺回摩尔港。
西北战事,稍懂军事的人都认为除非是天降奇兵,非则必以东华国城门失守,割地赔款告终。事实上,紫玉关外战事比他们数日前接到的情报还要吃紧。荆城就不必说了,一次次的求援只换来西北常家的坚守二字,棘城三十万大军饥肠辘辘,食不果腹。而贤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日分多次派出少股兵力前往云山栈道企图突围,大部份人马仍旧被他困束于城内按兵不动。
对此,西华国不解,何以平西军宁愿抱团饿死于棘城,而不举全军之力殊死一搏。毕竟他们虽仗着天险要塞的绝对地理优势,但是三十万对阵五万大军,也并非完全没有平西军求得一线生机,趁乱逃脱生天的可能。鲁元吉利老将军每日除了指点麾下小将对阵外,再一次感叹起贤王的愚蠢与无能。
看着再一次被自己击得溃败狼狈而逃的平西败军,执鞭指着败军,摇头喟然长叹道:“蠢材掌兵,误国误民,可怜了棘城的几十万大军,再无法回归故里,笑欢于父母膝下。尔等须引以为戒,勤学兵法。”
众将拱手应声。
细雨收了几日,西北接连两日都晴空万里,天高云淡,西风劲烈。贤王每日都负手于城门之上,冷眼看着城墙外掘地三尺挖掘草根树皮的近万名士兵。龙六闪身跪于贤王跟前,将一封密信递给贤王。
贤王将秘信读过之后,轻运劲力,无声无息间将秘信化为粉屑随风散去。贤王眸间一抹狡黠的冷光一闪而过,淡然地道:“很好。吩咐下去,龙隐全数出动,阻截各路信使,配合本王大军行动。”
“是。”
贤王负在身后的手,飞速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意味深长地看看一面面被紧烈的西风吹得振抖撑展着的军旗,若是他算得没错的话也就在这两日……。
傍晚的时候,西风骤停,天边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裹夹着偶起的电闪雷鸣,将偏斜的西夕阳遮蔽。击退了最后一股再一次想要突围求援的平西军后,鲁元吉利老将军命人鸣金收兵,全军修整,进入夜里防守备战状态。
夜深人静,天空无星无月,黑团团的一片,远处天边偶然几声淡淡的雷鸣声响起。云山栈道两山夹道间曲回逼仄的长木道上守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直延伸到军营哨口路障处。路障旁右左各站着一队执枪佩刀的士兵。路障前一左一右各搭着两座高高的哨塔。哨塔上黑皮大铁锅子燃着旺盛油火,将哨塔周围照亮。
一队腰佩大刀身背弓箭的弓箭手整装有素,步伐铿锵,整齐化一地走了过来。在一声令下后,隐于夹道险山,密林草丛深处的弓箭手依令退出换岗。
险山夹道后,曲回逼仄的羊肠木道后,有一个空扩的巨型山谷。西华国老将鲁元吉利老将军亲率的五万大军就在此安营扎寨。一座座白色油布帐蓬,按照鲁元吉利自创的防守阵法有序排列。
白日里金鼓连天,硝烟弥漫,喧嚣惨烈的战场都被沉肃清冷的夜风吹凉。营地夜风唔呼唔呼地吹着,打着旋儿扬起干燥的细砂砾,吹乱险山之上幽深茂密的枝叶,打得帐蓬上厚重的帘栊子哐哐直响。
营地内的士兵呼呼地大睡。营地内值夜站哨的士兵应付完巡防的上官,三三两两偷偷摸摸打着盹儿。
忽然,不知道谁的一声惊慌失措的惊呼,打破了云山栈道西华**营驻地的平静。火一团团地燃烧起来,两旁的险山上的草木,山谷驻扎的帐蓬,道路上,等等,随着孔明灯一个个坠落,云山栈道这里被烧着的地方越来越多。
“不好,灯下吊着火油。”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
“快,看天上。”
士兵们寻声望去,只见一盏盏白色的孔明灯在天上飘飞着,很多,繁繁点点的,像黑色夜空下密布的星星。随着一阵箭雨的袭来,灯一盏盏被箭从灯上射下。带着火油的孔明灯像一个个火种,在偌大的营地内肆意地点火,很快将营地烧成筛子。星星点点的火,在干燥的夜风助燃下烧得很旺,很快就连成了片。
井然有序,一片平静的军营乱了,惊呼声,喝斥声,怒骂声,呼吼声,烈火焚身的惨叫声,混杂着远处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兵器的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