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新官上任,政敌的有意挑事,又没有镇国将军府的从旁运作协调,近来在同僚下属间颇受排挤。尤其是江南来报秋收不利,西北大旱,税银眼见着不能按预定目标完成,皇上的责难是不可避免。朝堂上下的巨大压力,家里家外的不顺心,大爷开始想念起大太太以及镇国将军府来。
经过几日的思想抗争,利弊权衡,大爷最终下定决心暂时将五姨娘与九少爷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但是老太太不同意,执意将小孙子九少爷留在府里,让五姨娘独自去乡下庄子。五姨娘舍不得与才出生不久的儿子分离,又担心她这一去乡下就再也回不了府,这才想不开寻起死来。与其被人渐渐遗忘,老死在乡下庄子上,还不如就这样去了,倒底还是府里的五姨娘,好歹还留一份体面。
对于五姨娘的一次两次的寻死,大爷既心烦恼怒又心疼怜惜。与大多数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同。五姨面对委屈,从来不哭不闹,也不出声给自己争取什么。那天夜里,大爷将镇国将军夫人的意思以及他和老太太的决定告知五姨娘。五姨娘当时只是抬头古怪惨淡一笑,然后便如常继续低着头安静地做手里的针线活。随后两人相处,一夜相安无事。哪成想第二天他前脚一走,后脚下人就来报,说是五姨娘投白棱上吊了,幸好被下人极时救下。
这天夜里,大爷收到五姨娘投湖的消息后匆匆忙忙披衣赤足地从外院赶来。五姨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头上的金花八宝凤冠湿漉漉,歪邪邪地挂着。凤冠的金花上吊着几根绿油油的水草。身上大红色的云霞五彩流苏垂宝珠帔肩也泡了水,皱巴巴的。霞帔上垂挂的宝珠少了两颗。五姨娘秀目紧闭,除了胸前微弱的起伏外,整个人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府医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正凝眉为五姨娘切脉。
大爷疾步赶来,掀帘而进,怒腾腾的火气瞬间被五姨娘这一身的赤目的红给浇灭。愧疚般地长长叹了口气,负手在屋内焦急地走来走去。姨娘身上的这身凤冠霞帔,他是知道的,五姨娘的母亲生前亲手一针一线绣的。五姨娘委身于他的时候,因着是瞒着大太太偷置外室,连桌像样的酒席都没给她办。就更不用说用上这身正室才能穿的大红喜服了。这些年五姨娘一直仔细地将东西收在红色喜花箱笼里。
五姨娘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只因父亲犯事,才轮落成官婢。后因为其为人和善,识字,又勤奋好学,被太医院的太医看中,收为弟子,成为太医院的一名医女。大爷知道,若不是他暗中使了些手段,以五姨娘的心性,是万万不可能做他的外室。
府医叹了口气,起身低低地吩咐了身边侍候着的蓝衣医女几句后,转身同大爷一起走到外间屋子说话。
大爷扶起正要弯腰作揖的府医,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府医点头又摇头道:“从脉相来看,只是弱些,但暂时还好。”
大爷闻言,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快些,脸上刚露出放心,安心的表情,府医接下来的话又让大爷紧张了起来。
府医道:“只是,只是……”
大爷焦急道:“只是什么?”
府医将五姨娘有喜的事情说了出来,脸色凝重地道:“我已经让医女给五姨娘施针,如若能醒过来,再将药和安胎药喝下,夜里不发热就暂时没事。否则的话,否则,否则……”府医越往后说,越不敢说下去,低头回避大爷直视的眼神,说话吞吐起来。
“否则怎么样,还有什么叫暂时没事?唉呀,你倒是快说呀!”大爷拉扯住府医的胸前衣襟,又无奈地放开,独自负手焦急地来回在外间屋子里踱步。
府医拱手作揖连连告罪道:“大爷恕罪,大爷恕罪,实在是五姨娘肚里的胎儿月份尚浅,胎还未坐稳。若不是五姨娘自身底子好,怕是早就保不住了。而且就算今夜这关过了,可是五姨娘终归伤了根本,动了大胎气,只怕生产那一关也过,过,过不去。”
大爷站定,恼怒地指着身子几乎弯成弓形的府医道:“你的意思是说,五姨娘过几个月也是要死的?”
面对着大爷黑如锅底的脸色,府医吓得直接跪下,头低得脸几乎都要贴在地上了。
大爷最恼府医这样,素日里看着还好,一到关键要用他的时候,就只会告罚,低头,派不上任何用场。
“难道你要我放弃这个孩子?”大爷见府医沉默不语,只是将脸低得更低,心下明了。忍下对跟前烂泥一般的府医动手的冲动,气得转而将外屋中央的黑色镶白玉八仙桌踢翻:“你就没有一个万全的法子保住五姨娘和肚里孩儿的性命?”
府医心中早有成算,一开始就想好如何将风险转移出去。府医不好当,弄不好晚节不保事小,丢了性命就赔大了。近来府里暗地有人传言,五姨娘马上就要失势了。可是从大爷今天的表现来看五姨娘正得宠呢,真真是大爷心尖尖上的人物。而且,又是生过小少爷的。至于说送五姨娘到乡下庄子里去静养的事,只怕也要因为肚子里的那块肉而不了了之了。
府医向大爷建议请尚在宫中的白医仙来为五姨娘保胎。
府医道:“神医谷大弟子白医仙医术高明,尤善女人病症。最难得的是,此时白医仙在京都。有她出手,五娘娘及肚中的孩儿可保。”
大爷摩挲着手掌迟疑了起来。白医仙他是知道的,医术高明自不用说,只是,神医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