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遗体现在何处?”钱太冲对这个问题很是关注。
“将军的头颅,我逃脱上岸的时候用石灰保存了,藏在九龙江口的一处隐秘之处,只是留在厦门岛上的尸身不知有没有被髡贼掠去。”
众部将“收复失地”之后,也的确寻找过郑芝龙的遗体,不过,陪伴郑芝龙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日本雇佣兵们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脱逃出来的也随统太郎到了晋江――郑森无人问津,统太郎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求教。众将便一无所获。日子一久此事就被人遗忘了。毕竟现实的争权夺利更要紧。
“这就好办了。”钱太冲想,没了尸身的确有些缺憾,但是头颅在就没问题。
“愚蠢的家伙,乡巴佬!”
钱太冲想:郑家的众部将只知道争权夺利,依然不脱商人只逐眼前利益的短浅目光。根本没考虑到殡葬郑芝龙的政治意义。郑芝龙不是草头小民,是堂堂正正的朝廷经制武官,为他主办葬礼就是就等于向天下宣布,自己是郑芝龙的继承人。送葬本身具有不可估量的重大意义。
“你再派一个精细的人,悄悄的先去九龙江口设法去将将军的遗骸取出。”钱太冲嘱咐道,“一切都要隐秘从事。”
“这个我省得。”
“我明日就去福州,求见巡抚大人。你要在这里护持好少主。”钱太冲说,“不要外出,尽量少与人打交道,不要提及巡抚大人和我的去向。”
统太郎郑重的点点头。
钱太冲的福州之行很是顺利。邹维琏听说有人带来了郑芝龙嫡子的下落,当即关照亲自接见。当他听说郑森已经从髡贼手中逃出,目前正住在晋江县学里,不由得大为高兴,盛赞钱太冲、统太郎等人“忠勇可嘉”,又对郑芝龙之死表示沉痛的哀悼,接着问起了郑芝龙的后事何时办理,他好去亲自吊唁。
“将军遇害之后,遗骸惨遭髡贼荼毒,只余首领由部下统将军拼死带出,如今正供奉在庙内,预备着择祭开吊……”
“此事事不宜迟呀。”邹维琏皱眉说道,“将军即已殉国,还是应该入土为安。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犹未开吊,说起来,朝野的风评都不好。”
百善孝为先,郑芝龙阵亡已经快一个月了,郑家部将也全部“收复”漳州湾各处,到现在却连办丧事的风声都没有,岂不是太过荒唐,若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御史风闻了必然是要弹劾的。
对这件事,钱太冲早就胸有成竹,当下拭泪,作痛心状,将郑森目前的处境大约的讲了讲。
“……森少爷如今是寄人篱下,一饭一茶尚且仰人鼻息,何况再要主丧开吊呢?”钱太冲说到动情之处泪如雨下,半是真情半是做作,忽然从椅子中站起来,撩袍跪下行了个大礼,“还请大人为森少爷做主!”
左右赶紧扶起钱太冲,邹维琏当即表态,自己一定为郑森“做主”。
邹维琏身边的从人这一天都大为吃惊,大人不但亲自接见了这个一脸穷酸相的秀才,还“相谈甚欢”,最后甚至把听差都打发了出来,二人在暖阁内密谈到掌灯时分。
钱太冲踌躇满志的回到晋江县城:邹维琏正如他估计的那样,对扶持郑森牵制郑家诸将极有兴趣,不但和他相谈甚欢,给了他足够的口头允诺,那拿出了实际的东西。
一是尽快落实郑森的袭职事宜,钱太冲已经拟了郑芝龙的“遗折”,请巡抚大人代呈,至于袭职的具体手续都由邹维琏的幕友代办,能够很快落实。
其次是邹维琏答应,一旦举办郑芝龙的殡礼,他一定亲率省内大员到场致祭,以充分显示福建官场对郑森的支持。同时他还会秘密给漳州府和属下各县的县令下手札,要他们给予钱太冲充分的行事方便。
最后,他还答应在经济上甚至军事上给予钱太冲以支持,确保郑家的嫡子能够顺利继承这个家主之位。
“这位是曹将军。”邹维琏命人传来抚标中的一名千总,“你别看他年轻,却是一位忠义之士……”
钱太冲看这位年轻的偏将,长得很是魁梧壮实,一张圆脸尖下巴上悉悉索索几根胡须,翻鼻孔小眼睛。看上去也还精悍。似乎有些面熟,好像见过似得。
“曹千总当年随同何将军征过髡贼。澄迈城下我师不利,幸赖曹将军殿后死战,何镇台才得脱出髡贼重围。”邹维琏笑道。
钱太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小将和自己一样,也是当年澄迈之败中的幸存者。
“卑将无能!”
“往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邹维琏摆了摆手,“这位是钱先生,你们以后要和衷共济,共捍我八闽海疆。”
两人齐齐唱诺。
“我明日就下令,调曹千总带一百士兵移防到晋江,暗中为你助力。”邹维琏笑道,“你们之后要同心协力。”
“是,多谢大人!”
虽然身边多了一个“监军”,但钱太冲认为并无大碍:他们目前势单力薄,的确需要人手。而且曹相蛟是巡抚的人,用来壮门面也是好得。
倒是统太郎心存芥蒂,他和郑氏集团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官府本能的有很大的戒心。但是钱太冲表示,要想让巡抚大人出力,这点代价是必须的。何况有巡抚面上的人在晋江城里,其他各派势力真要起了什么“不利于孺子之心”的话都要心存忌惮。
“我们很弱,要依仗巡抚的力,就只能委曲求全。”钱太冲耐心的解释道,他深知统太郎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