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遗憾吗?/p
当然是的。但目下的情形,只能如此。/p
伽罗心绪翻滚,站得久了,忍不住咳嗽两声,继而听见朱墙外内监捏着嗓子的声音。/p
“太上皇驾到——”/p
华裳倏然停下手里的活,看向伽罗,眼底是浓浓的担忧。/p
伽罗却牵了牵唇角,缓缓步下台阶,还未同华裳走近院门,朱红的门扇被人缓缓推开,内监躬身在两侧伺候,隋太祖杨忠下了龙辇,在建章宫家令和苏威的左右陪伴下,踏入门中。/p
伽罗当即同华裳跪地,叩见万岁。/p
明黄的衣袍渐近,上头绣龙张牙舞爪,仿佛在云纹中俯瞰世间,翻云覆雨。/p
乌压压的随从紧跟在后,瞬间挤满了甬道,显得逼仄而威压。/p
隋太祖杨忠沉声不语,看着这座空旷整齐院落,正殿门扇紧闭,上面扣着铜锁。侧殿门扇半敞,里头不见半个人影,唯有甬道旁横放着一把笤帚,想必是那仆妇正在打扫。他心里冷笑了声,将目光落向伽罗。/p
烟青的披风下,少女俯叩拜,姿态恭敬。/p
虽然面貌已经模糊得记不清,但他隐约记得,当时看到那张脸时,也曾有美貌的印象。/p
儿子以建章宫储君之尊,看上的就是这个女子?他先前数次推拒姜家的婚事,直言此生只娶一人,也就是为这女子?这个傅家孙女、高家外孙?/p
隋太祖杨忠眸色渐沉,良久,抬了抬手。/p
身侧内监遂道:“平身——”/p
伽罗叩谢,起身垂,脊背微躬,姿态恭敬。/p
“独孤伽罗?”隋太祖杨忠眉目冷沉,声音都似秋日凉风,“抬头。”/p
伽罗应命抬眸,带病跪在冰凉的地砖,那滋味并不好受。她的脸色略显苍白,脸上却平静如水,不卑不亢,不畏不惧,仿佛丝毫没被方才君王刻意的沉默威压所震慑。/p
还真是,出人意料。/p
隋太祖杨忠暗想。/p
杨坚得到杨素禀报, 得知隋太祖杨忠竟然突然袭击建章宫, 措手不及。/p
好在手头的事已商议完毕, 他不再逗留,急匆匆赶回。/p
到得南熏殿外, 龙辇停在门外,随从内监皆站在甬道上,苏威和家令亦恭敬站在那里,唯有隋太祖杨忠贴身的内监宇文善守在门口。一群人鸦雀无声的站在那里, 见得杨坚大步走近,忙行礼拜见。/p
杨坚面色沉肃如常, 见院门紧闭,直接看向宇文善。/p
“父皇呢?我要求见。”/p
“回禀殿下, 太上皇和独孤姑娘在里面, 单独问话。”宇文善恭敬回答,瞧见杨坚带着寒意的脸色,忙补充道:“太上皇已经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搅, 老奴不敢通禀,还请殿下见谅。”说罢, 恭恭敬敬的行礼, 脸色作难。/p
比起旁的内监领,他的处境也颇微妙。/p
譬如睿宗皇帝、永安帝时, 帝王膝下都不是独苗,虽立了建章宫皇上, 但尘埃落定之前,万事皆有可能。皇子们都觊觎储君之位,要博得皇帝欢心,对皇帝身边日常伺候的内监,也颇客气,于他这种知晓议事殿一举一动的内监领,更是有意招揽。别说是不时送东西套话的王爷,就是地位仅次于皇帝的建章宫储君,偶尔也会屈意,探问帝王心思。/p
搁到杨坚父子身上,情形就截然不同了。/p
中宫之位虚悬,隋太祖杨忠四十余岁的年纪,不像旁的男人贪恋声色,宫中除了礼遇贵妃,甚少让旁的嫔妃侍寝。/p
杨坚不止是他膝下独苗,更有雷霆手腕、威仪气度。朝堂上的事,隋太祖杨忠大半都交给他和姜瞻商议,没有父子猜疑,也不避讳皇上与宰相交往过密,是铁了心将皇位交给杨坚,也丝毫不担心杨坚手握重权、逼宫篡位。/p
这建章宫的位子稳稳当当,只消隋太祖杨忠还在皇位,就不会动摇半分。/p
杨坚有十足的底气,当然不会屈意招揽,一切按部就班,宇文善对他颇存几分畏惧。/p
见那位爷阴沉着脸,宇文善到底退让,侧身向门缝里道:“启禀太上皇,皇上求见。”/p
里面没有动静,不知是隋太祖杨忠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会。/p
宇文善心惊胆战,无奈之下,只能歉然看向杨坚。/p
杨坚没再为难他,跨步上前,拱手朗声道:“父皇,儿臣求见!”/p
“等着!”隋太祖杨忠倒是出声了,带着不悦,却无怒气。/p
这多少令杨坚松了口气,退后半步,朝苏威递个眼色,走至僻处,问他经过。/p
……/p
院内,隋太祖杨忠脸上确实没有怒气。/p
院里除了凉亭躺椅,别无坐处,他也不进殿,只负手站着,“欺君罔上是重罪,你可想清楚。”/p
“民女所言,并无不实。鸾台寺的方丈说此物或许是阿耆旧物,民女对阿耆知之甚少,外祖母对此也不知情,正在翻看些书籍,虽有些头绪,但无实据,不敢胡乱揣测。”伽罗当然不敢在他跟前耍心眼,心里平静如水,面无波澜。/p
隋太祖杨忠不信不疑。/p
此时此刻,他对长命锁也没有太浓的兴趣,转而道:“前几日,你去过皇上别苑?”/p
伽罗眉心微跳,颔称是。/p
“去做什么?”/p
“殿下他……”伽罗迟疑。那晚的事,唯有她和杨坚,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