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京师重地,有人敢在闹市行刺侍郎,可真够胆大的!”/p
伽罗低声。/p
住在建章宫时不知外头风浪,而今才意识到,这帝都京城,暗流涌动。/p
苏威也不再逗留,带着伽罗出了雅间。/p
因方才那番变故,外头又先后涌入不少兵马司的人,将这醉鱼庄围起来,仔细盘问里面的人。好在苏威与姜谋兄弟相识,方才追捕刺客又是亲眼所见,沾不到半点嫌疑,轻而易举地出去了。/p
到得建章宫外,日色已然西倾。/p
两人从偏门进去,苏威将她送往南熏殿。一整日的欢畅淋漓,纵然有醉鱼庄里那小风波,也丝毫不影响伽罗的心情。她攥着那风筝,踏进南熏殿的朱红门扇没走两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四顾,便见凉亭里坐了个熟悉的人。/p
杨坚?他不是有事要忙吗,怎么在此闲坐?/p
原本谈笑甚欢的表兄妹面面相觑,随即快步过去见礼。/p
杨坚原本是闷头看书的,听见伽罗渐近的脚步声时已然留心,待得人语渐近,抬头瞧向门口,便见伽罗正偏头同苏威说话。她的侧脸很好看,唇角勾起,眼睛弯弯,哪怕看不到正脸,也能想象到满目笑意。/p
苏威也噙着笑意,一双眼睛落在伽罗脸上,听得很认真。/p
那是种宠溺又纵容的姿态,旁若无人。/p
显然,傅伽罗很享受这样的眼神,走路也不看地,只管瞧着那位表哥,仿佛他多好看似的。直到两三步后才察觉不同,看向凉亭,面露愕然。而素来警醒的苏威竟然是随着伽罗的目光瞧过来,才现了他这位建章宫之主的存在——/p
这对于向来威仪尊贵的皇上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p
奇耻大辱之外,又令杨坚生出种失落,潮水般涌上心间。/p
表兄妹二人自知万分失礼,不约而同的收敛笑意,换上诚惶诚恐的恭敬姿态。/p
——谁能料到,忙碌的皇上殿下会在这里等人?这下可是拔着老虎须了。/p
杨坚胸口像是堵了什么,又浓又沉。他迅收回目光,看向书卷。眼角余光瞥见并肩而来的姿态,愈觉得碍眼。他强自按捺莫名涌动的陌生情绪,心不在焉的瞧完半页书,才搁下书卷,看向躬身行礼的两人。/p
“回来了。”/p
杨坚语气平淡,仿若无事,脸色却是冷如腊月寒冬。/p
夏末的黄昏, 风依旧带着热气。/p
伽罗偷瞧杨坚的神色,见他不似平常冷肃,也未因方才的失礼太过不悦, 舒了口气。她手里还捏着那枚苏威买来的纸糊风筝,半人高的大蝴蝶拖了长长的尾巴,与建章宫的庄重氛围不相称,戳在杨坚眼里毕竟不好, 遂悄悄藏在身后。/p
杨坚却早就瞧见了,“是个风筝?”/p
“是。”伽罗翘了翘唇角。/p
“幼稚。”杨坚低嘲。他但凡肯留心, 察言观色的功夫便极好——方才他瞧向风筝时伽罗极力掩藏, 唇角却还是露了笑意。表兄妹一同出门, 伽罗又戴着帷帽不方便,瞧她神色,那风筝必是苏威买的无疑了。/p
杨坚心里冷嗤。/p
伽罗心里暗暗撇嘴。/p
杨坚嘲讽她也就罢了,毕竟是她住在建章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又欠了恩情, 跟杨坚顶嘴时欠缺底气。可苏威不一样,他虽不及杨坚身份尊贵, 却也是吏部进了名册的四品官, 身手出众、办事稳重不说, 当初在军中历练时还曾立过军功, 凡事皆是凭真本事挣来的。/p
他为何要平白受奚落?/p
兴许是那晚跟杨坚谈得颇深, 让她淡了畏惧之心, 伽罗心里为表哥不平, 见杨坚神色不算太差,便小声嘀咕道:“我觉得很好做风筝的还是位老人家,哪里幼稚了。”/p
……/p
杨坚和苏威齐齐看向她,面露愕然。/p
虽然早就知道伽罗的恭敬是装出来的,真听到她当面顶撞回嘴,杨坚还是头一回。/p
出去玩了半天,还长本事了!/p
杨坚眉目倒竖,盯向苏威。/p
旁边苏威哭笑不得,忙抱拳开脱道:“殿下恕罪,表妹无心的。”/p
杨坚扫了他一眼,这种无名火又不好作,冷着脸道:“没你的事了,退下。”/p
“属下告退。”苏威无辜受灾,恭敬退出。/p
亭中只剩下杨坚和伽罗,一坐一立。/p
伽罗竭力转移话题,“殿下来南熏殿,是有事要吩咐吗?”/p
“嗯。”杨坚心里不痛快,脸色不大好看,抬手指了指殿内,“南边新贡了香粉入宫,父皇赏赐我许多。建章宫没人用那东西,赏给你了。”/p
伽罗哪敢再惹他不高兴,当即从善如流,“多谢殿下!”/p
她笑得真心实意,没了苏威在旁边杵着,笑容落入杨坚眼中,便显得娇俏起来。伽罗也不是成心和杨坚作对,他主动示好显露善意,她当然不能无动于衷,想了想,道:“殿下赏了不少东西,我却没什么可回报。殿下既然有空,不如我泡杯茶,借花献佛?”/p
“虽然简薄了点……”杨坚依旧冷着脸,“勉为其难接受吧。”/p
遂进了偏厅,临窗而坐。/p
建章宫内万事俱备,自然不缺茶具,缺的只是有闲情逸致冲茶的人。/p
伽罗整日困在南熏殿,最初规规矩矩不敢乱来,后来胆子渐大,将正厅偏厅都瞧了个遍,寻出了套极中意的茶具。她既是诚心泡茶给杨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