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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狂的突然到来,让铸剑学徒吃惊激动的同时,又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这位炼器大师对话交流,连第一句话都挑不好合适的。 就在炉房里有些异常安静的时候,屋外又有两名府院侍卫推车运尸而来。一名侍卫将尸体从车上搬运入屋扔进炉膛,炉内烧得极旺的火焰被盖压得略低了些。
站于一旁看见这一幕的铸剑学徒忽然想到铁狂刚才说的那三个字,连忙挪手,双手捧着的汤碗移到左手边,右手则伸进斜挂肩上的一只布袋里,摸出一粒事物,扔到炉膛内。
有轻微的爆炸声响起,一团如烟似尘的东西在火炉中绽开,顿时化作了火球,将刚刚丢进去的那具尸体包裹,炉膛里的火势再次旺盛起来。
沉默着旁观这一幕,留意到炉火忽然兴旺,是因为那学徒丢了一粒什么东西进去,铁狂浓墨般的双眉微微一挑,依然没有说话。
专心做完手头上的差事,那两名运尸体的侍卫才注意到铁狂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很快将他认出来之后,这两名侍卫连忙微微躬身,拱手敬称一声:“铁师傅。”
侍卫们中气厚实、语态里透着敬意的声音入耳,铸剑学徒这才意识到,铁狂都走进炉房这么久了,自己竟如此笨拙,还没与他开腔说一字片语,脸上紧张尴尬的神情再现。
铁狂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许是因为他被关在黑屋子里日子久了。这些人与人之间相处时要注意的礼式对他而言都变成了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东西了。不过,尽管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类与名誉地位接壤的东西,但被人敬重的感觉,总归不会使被敬重的人心情太差。
面对两名侍卫恭敬的态度。铁狂习惯显出凝重意味的脸部轮廓松活舒展开,温和一笑,示意不必拘礼,但他却仍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炉房里看管炉火的铸剑学徒在见着铁狂之后,一个字都还未开口说出,是因为他突然见着炼器行内的大人物亲临炼器房,过于紧张激动了。而铁狂在进入炉房后,除了对炉火看管工作开口说了内容只有三个字的提醒,则是因为他在黑屋子里待久了,心性的确受了些影响。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没恢复语言表达能力。
不过。面对炉房这两个精神都处于有些不正常状态的人。另两个府院侍卫虽然已经连续搬运了一个时辰的尸体,自身已能感受到些许疲倦,但精神还算平静。不闻铁狂开口说话。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主动开口问了一句:“铁师傅今天怎么想到来炉房逛逛了?”
侍卫此言一出,站在铁狂身后侧方的铸剑学徒眼中神色一动,倒才忽然想起,这也正是自己惊讶之余所疑惑的问题。
得人主动问询,铁狂总算意识到自己需要开口解释些什么,略想了想后说道:“闲得久了无聊,就走到这儿了,也许终是因为我与器械有一份难断的缘吧。”
铁狂将人生中含金量最高的十几年以一纸契约签给了统领府,为南昭这个新生帝国效劳这么久。可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他的活动范围竟都没出过那处小屋小院。
而在前几天,统领府隐隐传出一条消息,铁狂与统领府代表的朝廷签的契约要到期了,因而这两个侍卫见铁狂离开那小院,来到了炉房,心下并不觉得太奇怪。倒是铁狂离开那小院后第一个来到的地方居然是炉房,依然与炼器有关,似乎自然而然印证了他此时说的这句话。…
得知铁狂并非因为携有统领大人的指令,只是闲逛至此,两名侍卫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是不是该劝他回小院去,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铸剑学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您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铁狂迟疑了一下,有些误解了铸剑学徒话里的意思,“嗯,我来这儿只是随便一看,这便回去了。”
一旁那两个侍卫听得铁狂这么说了,知道他有自行回去的自觉,当即敛了心中劝回的念头,互相对视一眼后没再多言。
府院那处今天才得见开启使用的院子里还有不少等待搬运焚烧的尸体,这二人正要默然退走,继续忙那边的事,忽然又听到铁狂叫住他们,问道:“今天府院这么个烧法,到底为的什么事?看这些尸首的装束,似乎并非善类,但据我十多年前还未入统领府时对世事的了解,即便是身首异处的死囚,也能得以埋葬,身死者最后的一丝尊严总该是有的。”
铁狂入统领府的时间,正值两朝新旧交替之时。那时的帝京还只是一座海滨小城,那时前朝大地烽烟四起,流民遍野,饿死病死于路上的平民尸体并不少见。铁狂并非湖阳本土人士,习惯在四野散地隐居的他对此凄惨景象并不陌生,所以时隔多年,今晨在统领府见侍卫们正在用融铁的大火炉焚烧尸体,如此可用残忍来形容的景象,落入他眼中,只是使他微微皱眉。
相比起心头升起的异样情绪,他更在意的是他对此事质疑。
统领府的确拥有处理人犯的权力,这份由当今皇帝发自对统领大人信任而给予的特权,甚至可以让统领府在某个区域的生杀大权超越京都府的权力,这一点也是铁狂已能了解的内行资料。然而今天焚烧的尸体数量着实庞然了些,不是一两人,也不是十几人,似乎已经超过百人,并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这让铁狂禁不住惊讶。
认真算起来,其实今天是铁狂第一次来到炉房,所以他不了解这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