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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母离开的那一天,准确的说,应该是那老女人被新楼主当垃圾一样丢弃的那天,陈酒也终于得了机会可以回家,然而命运里的挫折再次重重击中了她。
她在青楼幸遇林杉,而保得了作为一个人的最后一丝尊严,但在家中养病的父亲听闻这消息,却经受不住打击,没几天就病逝了。
待到她有机会回家,看到的却只是父亲冰冷的灵位,以及邻里间闪烁的眼色。
为父亲守完一个多月的孝期,人生第二次有了离开青楼机会的她却再次回到了那个地方,而原来的青楼已经更名为东风楼了,里面的格局也大为改变。
让她觉得庆幸的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过她的两个人都还在,花魁仍是花魁,而那个大抵算是救了她的男人则成了新东风楼的合伙人之一。而让她尤为惊讶的是,其余的两位合伙老板,正是那天在雅间饮酒的两位欢客,她忽然明白为何那天会挨骂,因为被她故意撒酒在身的那位细声欢客,竟然是位女子!
陈酒会主动回东风楼的原因,其实主要还是想再见林杉一面,而待她回来时,东风楼大为改变,她也实现了她的愿望。本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可以走了,这楼都成林杉的了,想必也没人刻意留她,可她反而却决定留下来。
她算是楼中众女子里唯一一位身子还干净的女子了,她却选择留下来。这决定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而当她认真的将这个决定告诉林杉之后,沉默了良久的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让她在楼中做事,而是把她派去了账房。让她跟着易主后东风楼的新任女主人,也就是她故意洒过酒的那位细声欢客学习理账。
理账这种事她以前在自己家的酒庄也做过,有一些基础,去账房算是让她学以致用,而能透晰了解这一点的,在当时也就是林杉一人了,因为她只向他诉说过自己的经历。
因为这些经历和他给的待遇,她的心逐渐在向他靠拢。在人生遭遇最低谷时期,是林杉给了她转机,这种恩情着实令人难忘。而让她倾心于他的关键一点。还是在她最受非议的时候。他竟还能理解她的想法与决定,而不是用世俗眼光看待她。
如果在清明世界里已经守护不了尊严,却能在看似污浊的环境里得到一丝安宁。为什么就不能选择后者?
这一有些荒唐的想法,在即将改朝换代的局势中,荒唐似也有了正常可行的道理。
早在酒庄破产,父亲病倒,连药费都难以支应时,陈家的那些亲戚已大多断了来往。再到父亲病逝,而他唯一的女儿陈酒还传出那样的丑闻,恐怕陈家最后剩的那几个还有点怜悯心的亲戚也不肯来往了。
不仅如此,就连邻居见到卖身青楼的陈酒居然回来了,也都是闭门不见。却又止不住在角落里对她指指点点。
满街都可见打包准备离开这座都城的人,在混乱的局势中,这种亲人离散,又备受人议论,毫无颜面的生活,似乎是有不如无。但陈酒在这样的境遇里,心志却坚定起来,没有再像刚入青楼时那样整天都想着与死有关的事,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遇到了可以为之靠岸的一个人。
她回到东风楼,只是为了能抓住一切机会见到林杉。她以为他懂她的心思,是因为她在他心里已有了地位,其实却不然,在账房跟着那位新楼主学了一段时间的理账知识后,她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楼中多的是了解男人心思的女子,也不乏抱着与她类似想法的女子,但林杉从来只会对那个似乎习惯了改扮男装的女楼主流露出那种动情眼神。…
只有她,姓叶的女人。
而不是她陈酒。
悲哀地认识到这一点以后,她却没有放弃,因为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意义。她甚至已经暗自决定,即便是给他做妾,只要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她也愿意。
只是后头的事实在变化得太让她感觉吃惊,本来她以为自己最吃惊的,应该是那女楼主的身份。因为东风楼说是有三位老板,但实际上买下这栋楼的钱全部是那位女子提供的,林杉只是出了改楼的力,而那个嗓音沉厚的合伙人,似乎只是做了些周旋谈判之事。但等到其余两人的身份真正显露,她才知道自己不仅知道的事微小,自己在楼中的存在,也是那么渺小。
再想想自己那愿望,真是奢侈啊。
只是让陈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原本以为林杉必定会娶叶姑娘为妻,可叶姑娘最后却跟了那个嗓音沉厚的合伙人。的确,那个男人的身份无比尊贵,可叶姑娘家财如山,她真的是一个看重权贵的人么?在陈酒看来,如果让她选,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林杉——只可惜这个人对她一直只是心存一丝怜悯之情。
但不论如何,叶姑娘嫁人了,陈酒应该高兴,因为林杉心里就那一个人,那个人离开了,是否坦途就摆在她的面前?
为了攀上他的心,她甚至重新再向花魁学习那些媚术,却一次次在他面前失败,甚至后来还让她惊恐的发现,如果她再这么继续向他使用这些伎俩,也许彼此间连朋友都难做了。她一直无法明白,也很想明白,这个男人的心实际里为何这么冷酷,他可以对身边的人很好,但他心里那片禁地,似乎绝然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十三年前的一天,林杉来到楼里,清理完定期会收走的账目,他便又独自坐在雅间里,关着门喝闷酒。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