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陆晚坐在马车外面,马蹄哒哒声敲打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也一声声落在她心头。
行驶过喧闹的西街,正是前日赏花灯的地方,此时高台之上,正热热闹闹的唱着戏剧,不时爆发出观众的喝彩声。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这时,身旁忽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好看又解馋!!”
随着这叫卖声,她的思绪飘向很远的吴郡。
童年时模糊的记忆重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陆晚叹了口气。
萧令掀了车帘,探出头来,朝她微笑道“陆姑娘,不开心吗?”
陆晚扭过头去,不看他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萧令并不在意她这副冷冷的模样,向着前面叫了一声“穆冉!”
穆冉得令,忙勒马停车。
这辆普通得可以说是毫无身份象征的马车在闹市停下,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一名容貌俊秀,锦衣华服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
陆晚不知道他又盘算着什么,便冷眼看了过去。
有人认出这是晋王萧令,便忍不住纷纷好奇议论起来。
而他穿过长街,姿态自若地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小贩惶恐的眼神中,扔下一枚碎银,接过几串糖葫芦,用油纸包好,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经常买糖葫芦一样,不带一丝一毫的尴尬。
他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在众人的惊叹和好奇中,施施然转身往回走。天上的小雪花似柳絮一般,飘落在他的肩头,仿佛也带了几分温柔。
他走到陆晚面前,俯身淡淡笑道“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很多。”
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迅速爆炸一般沸腾起来,顿时,关于晋王和婢女的传闻再次扩散、渲染、证实了一遍。
他长眉微挑,笑容柔和地看着她,眼中仿佛盛满了春风细雨。如果不是吃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亏,陆晚只怕都要信了,他是真的为了哄自己开心买的糖葫芦。
陆晚目光落在红红的糖葫芦上,每一颗都硕大无比,包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可一想到他差点害死了周子云,便是一阵愤怒涌上心头。
她冷冷的别过头去,拒绝道“我不爱吃。”
萧令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陆晚控制住怒火,直视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一字一句道“我想吃樱桃。”
这个季节,只有青州有贡品樱桃,极为珍贵,就算是皇帝想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陆晚成心叫他难堪,反正他拿自己垫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谁知道他的殷勤中又在算计什么!
谁知,萧令微微一笑,淡淡道“好。”
在穆冉震惊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踏上了马车。
入夜,永安侯府肃静得可怕。偶尔有守夜的仆人忙着清扫积雪,惊起光秃秃的树枝上几只鸟雀儿扑腾而起。鸟儿的影子划过窗棂,正在书房写字的裴延盛便抬起头来。
门外北风骤紧,裴英推门而入,解下身上的寒鸦轻裘,抖落几片雪花。
裴延盛放下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问道“怎么样了?”
裴英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呈给裴延盛,恭敬道“父亲,那边来信说,步青云是擅自行动。至于他的动机,尚不清楚。那边建议我们……除掉他。可如此一来,他到底是谁人授意可就查不出来了。”
裴延盛接过书信,取出信纸摊开细看了一遍,然后在油灯上点燃,眼看着信纸化为灰烬,笑道“好,很好。”
裴英看着父亲愁绪渐散的脸,小心翼翼道“父亲,您难道也想除掉步青云?可若是步青云这个时候死了,难保圣上不怀疑是您杀人灭口……”
裴延盛抚须摇头,声音有几分杀气,冷然道“你还是不够老辣。像这种情况,动手越快,案情牵涉的人员越少,圣上也就越放心。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你以为圣上会关心吗?圣上要的只是结果,一个对所有人都有交代的结果。真的铆足了劲追查下去,那才是圣上最忌讳的。”
见裴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拿起案上的书,轻轻敲打着案面,道“掌握权柄者,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不说别人了,就中书令陆扬,他一身浩然正气吧?两袖清风吧?可他敢说设立鸿鹄书院,没有私心吗?既然每个人都有私心,那就难保不能牵涉其中。”
裴英道“父亲的意思是——圣上并不想把一桩刺杀事件变成党派斗争。所以,这些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
裴延盛赞赏一笑“不错,有长进。”他翻开手中的书,又道“就如前朝的巫蛊案,本来只是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可大理寺不依不饶,认定背后有人指使,导致朝中贤臣武将全部牵连其中,为亡国埋下了祸根。”
裴英微微凝眉,道“儿子必当遵循父亲教诲,这就去让人把案子做成铁案,定让那步青云死得干干净净。只是陆扬那边……”
裴延盛冷哼道“陆扬还能翻出什么浪不成?一条关押在监狱的狗而已!圣上马上就会要他死了……”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快感,“粮食亏空,赈灾无力,这个篓子,够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裴英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却依然躬身应道“父亲说的极是,只是父亲不可亲自出面,不管怎样,儿子身在大理寺,很多事情我去办比较方便。”
裴延盛点点头,从身后书架上取下一个黑漆匣子,推到裴英面前,交代道“这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