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近来总感觉,父亲有意约束她的行动自由。
比如平时可以出去逛逛街,买点首饰吃食,也被陆扬安排了仆妇负责打点。
直到这天,天衣阁的老板娘带着丫鬟来给她送定制的新衣裳,她才恍如晴天霹雳。
老板娘和丫鬟都化着非常精致的妆容,然而怪就怪在,这是半面妆。
“陆姑娘不知道吗?”
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妩媚笑道,“现在啊,整个长安城的女子,十有**都是半面妆呢!”
半面妆的由来,和前朝一位徐姓的贵妃有关系。
传说这徐贵妃非常漂亮,极得皇帝宠爱。可是身为皇帝的宠妃,集宠于一身,必然集怨于一身。于是貌美的徐贵妃被奸人诬陷,导致皇帝怀疑她的忠贞,将她打入了冷宫。徐贵妃心灰意冷,便不再对皇帝有任何期待。皇帝虽然惩罚了她,却始终忘不了她,思念折磨着他,只好放下面子再次召幸贵妃。
贵妃早就死了心,可是面对皇帝的旨意又不得不从,为了表达抗议,她就一半素颜一半红妆,去了皇帝寝宫。
皇帝大怒,下令赐死了这位心高气傲的贵妃,然而自己也因为思念成疾,不久便也撒手人寰。
从此以后,这种妆容就成了女子拒绝丈夫的标志。
可是这样一种象征着诀别的妆容,怎么就突然流行了起来?
丫鬟一边伶俐地捧上最新的绫罗裙,一边朝陆晚笑道:“陆姑娘您不是曾经和太子殿下有过一段婚约吗?怎么连宫里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知道?长安城都传遍了呐,就是乐康公主”
“嘘”老板娘闻言拍了丫鬟的后脑勺一掌,警告道,“不许胡说啊,这事太子殿下发了命令,不准任何人非议公主,违令者要打二十板子呢!”
“也没什么事,就是说乐康公主拒绝了定远侯府的婚事。哎,这年头啊,婚约如同儿戏,说定就定,说毁就毁。”说到这里似乎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掩口又朝陆晚歉意一笑,“没别的意思啊,陆姑娘别放在心上,这天家的事啊,自然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丫鬟摸摸后脑勺,撅起小嘴嘟囔道:“定远小侯爷也太可怜了点,眼巴巴地跑去宫里跪了一天才见到公主,也不知道老侯爷与侯夫人到底怎么想的,也要陪着在宫门等,这不,公主画了半面妆一出来,整条街的百姓都知道他们家被拒绝啦。”
陆晚满脸惊愕:“乐康公主不是一直都想嫁给王瑾小侯爷吗?为什么突然要拒绝他?”
“还不是太后拆散的!”丫鬟愤愤不平道,“听说公主因为与太子殿下走得太近,被太后娘娘整了呢!”
“又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欠一顿板子了。”
丫鬟后脑勺又吃了一记栗子,悻悻地闭了嘴。
老板娘将货品交接完毕,朝陆晚笑道:“不过这事呀,可是一桩美谈呢。谁叫太子殿下和小侯爷交好呢?为了撮合他们,太子便令朝廷最擅长写文章的梅大人,写了一首《好逑赋》呢。这不,所有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女子,就都画了半面妆啦。”
陆晚更是震惊了:“太子?”
“是啊,我那小叔的侄子有个好兄弟在宫里当差,听说太后现在忙着收拾所有和太子走得近的人呢!姑娘你和太子和离真是万幸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老板娘上了马车已经走远,陆晚站在回廊上回味着她的话,愣愣发呆。
陆扬下朝回来的时候,霍长青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国库的事情。一抬眼正好见到这一幕,便忍不住沉声叫道:“阿晚,怎么闷闷不乐的?”
霍长青道:“是不是萧令又来找你了?他要是再敢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定然叫他七窍生烟!什么太子殿下?我可不怕他。只是好丫头,你可别被萧令那小子的外表迷惑了啊。哎?陆大人您瞪我做什么?”
制止了霍长青的话头,陆扬慈爱地朝陆晚笑笑,道:“爹新得了几幅画,是你喜欢的工笔花鸟图,拿去裱好挂在房里吧。”
陆晚应了,接过陆扬递过来的画卷就往回走,只是走到转角处的时候,脚步突然一拐,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陆扬和霍长青一前一后走进屋子,待确认左右无人之后,才将门窗关好。
陆晚远远地看见,心中莫名一惊。
她总觉得父亲有意瞒着自己什么大事,一想到那天萧令突然造访,以及莫名其妙的那句“你没事就好”,一颗心就悬在了嗓子眼。
“事实上,太后并非真正信任楚王,而楚王……他只想做个建功立业的王爷,不想参与这些宫闱争斗。”霍长青望着父亲,“所以我认为,即使太后手里有那封密信,也不足以威胁您。”
陆扬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可知道,那封密信的内容,足以证明我参与过扳倒顾家?那封信被太后捏在手里一天,我就无法安生一天,更别说什么做大事了”
趴在墙角的陆晚完全愣住。
果然!
太后要开始对付爹爹了!
霍长青道:“所以您想拥立楚王?可是眼下萧令大胆启用寒门新人,朝堂一扫贪腐陋习,平心而论,带兵打仗,太子不如楚王,但是治国理政,太子更胜一筹。”
“不,我不想参与任何党争。”陆扬摇头,“但是太后手中那封密信,一定要尽快销毁……不管是用什么手段。”
霍长青愈发不解:“您不愿和太后合作,那就只能站在太子这边了,为何要两边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