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木香在见到常季礼的断手后哭得几乎晕厥,加之才受了板刑,内外俱伤,当晚即发高热,叫人抬出去时人还昏迷着。
她这些年离群索居,心中堆积了太多怨恨,五脏六腑都病了。已没有几年可活。
这些穆典可都不关心了。
入世之人皆带苦修行,任谁有多少心酸和难言苦,都不能成为加害他儿子,且叫她打不还手的理由。
常千佛去送常季礼出堡。
纵然常季礼在此事当中偏向了木香,一场叔侄,如今他断手远走,还赶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做侄子的总要为之打点,好教他路上少受些苦。
穆典可不会去送,但也不会拦着常千佛尽孝。
风雪略小一些后,她抱着居彦去了合生堂。
向常纪海要交代,是她身为一个母亲应守的底线;让老人家享天伦乐,则是她作为常家媳妇应尽之责。
二者不可互混。
常纪海精神头不如往日好,眼中有血丝,是熬了半宿为常怀璇治伤所致。
常怀璇伤有多重,穆典可心里清楚。
就算现在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打出同样重力道的一掌,她也做不到了——除了天赐玄力,无法解释!
她还很小时,听人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农妇带着孩子走在山路上,忽遇一头野牛发狂奔来。眼看着野牛的犄角就要把孩子的肚皮顶破,妇人忽然爆发神力,抓住野牛前后前蹄,一把就将牛甩飞了出去。
今始信有其事。
老爷子虽然精神疲惫,见到重孙子心情却好。
同昨日一样,爷姑侄三人围坐茶案边聊些闲篇。
常纪海抱着重孙不肯离手,常怀瑜煮茶,穆典可就梨汤吃案上点心,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昨天的事情。
常怀璇已经付出了代价。
——常纪海再晚一刻到,她现在就已经是具冰冷尸体了。
至于常怀璇伤好之后该受什么样的惩罚,起码是年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吃过午饭,穆典可抱走了居彦,好让老爷子午睡补眠。
昨日出了变故,常怀瑜没采成梅花,今日又约穆典可去了一趟清涟园,各折了几支绿萼梅回家。
如果说先前常家堡诸人对穆典可的礼敬是出于对她身份的敬重,是因敬常纪海祖孙而推及其亲,那么现在则纯是对她本人。
敬中有畏。
穆典可敢一掌几乎拍死常纪海的亲女,敢跟他要交代;也拎得清是非,不迁怒,不使性子,祖慈孙即孝,姑亲侄便就,一家人继续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凌涪和良庆是常家堡里最早那一批跟穆典可打交道的人,对此不觉意外。
倒是常奇被吓到了,好几天没敢上梧院找穆典可玩儿——他对穆典可的印象一直很反复,时怕时亲,取决于穆典可当时的行为。
穆典可嫁过来之后的好脾气,尤其牌桌上的亲和大方,让他几乎遗忘这个姑娘曾大杀四方的风采。回想这期间所为,简直可以用不知死活来形容。
短时间里,他是不敢去招惹穆典可了。又实在记挂小居彦,只好跑去药园找常素衣打听,并托她转交自己给居彦备的玩具。
“嫂嫂又不凶,你干什么怕她?”常素衣不解,“而且小彦还小,玩不了这些。”
“留着长大了玩嘛。”常奇讪讪说,心想你的亲嫂嫂,你当然不觉得凶了。
***
因着穆典可幼年遭遇坎坷,穆子衿和穆子焱两兄弟对她的偏疼从不加掩饰,几乎到了纵溺的地步。也因此常千佛经常一言不合就遭穆子焱的骂。要是让他二人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保不齐要闹起来。
故穆典可特意抽空回了一趟娘家,亲自同两位兄长解释此事。
穆子焱果然就炸,“他们家人要是敢给你一丁点气受,你就给我抱着孩子回来。大不了打完离了,又不是养不起你们娘俩。”
穆典可知道穆子焱带着他手下那帮人脱离穆门之后,有了自己的一些生财路子。
具体做些什么她没问。
穆子焱有分寸,不见得全是能摆上台面的白道生意,但一定不会害人害命,逾越底线。
听说他有时会很忙,一去三四天不着家。这大概是他破天荒没骂常千佛的原因——推己及人,不宜过苛。
去穆子衿哪里,得到也是同样的话。
“不必担心没有后路而委曲求全,你无论做什么,我和十七都是你的后盾。”
廖十七正在炼蛊,没听清穆子衿说了什么,只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把头连点,“对对,小蓝说得好!”
穆典可让这两口子逗笑了,说道,“二哥这话不讲理了。万一是我得理不饶人,要欺负别人呢,你也给我帮架吗?”
“道理是同外人讲的。”穆子衿把手中才剥出来的核桃递给穆典可,“哥哥对妹妹,是撑腰,不是讲理。”
穆典可回去就向常千佛炫耀了,总结陈词,“你以后少要惹我,说不得我两个哥哥就打上门了,把你儿子也抢走!”
常千佛心里苦:这是摊上了多不靠谱的舅哥!动不动就煽动自己妹子和离。
***
冬至过后是小寒,再转大寒。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到腊月半,已是家家雪拥户,廊下檐前净日垂挂着成溜的冰钟乳。
生怕冻着了重孙子,常纪海已不许穆典可抱居彦去合生堂了,换自个每日往梧院跑。
快要三个月大的居彦长得又白又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