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岸手里的枪,是精铁长枪,却比不得毕敞的“金刚手”百炼而成。
于是他选择避其锋芒,枪尖只与手套轻轻一触错开,并不正面相接,一线青光直刺毕敞肘弯。
自是不可能一刺就中的。
毕敞翻肘躲开,以左手去格挡红缨枪,枪尖又缠上他的左肘。
明明是杆枪,却灵活得像蛇,蜿蜒游动,其速度之快,竟在空中带起肉眼可见的浪痕。
毕敞几退几避竟是闪躲不过,小臂被枪尖划破一道寸微口子,被迫弃了穆典可空中撤走,迫降街道青砖上。
这回轮到霍岸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了。
他一踩车辋,二踩厢顶,结实劲悍的身躯瞬时拔至高空,抡臂拨转长枪,红缨在空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半圆,脱手而出,直咄咄地飙至毕敞胸前。
实力相当的劲敌对战,武器脱手是大忌,非不得已不为。
霍岸明显还不到不得已时。但他目色沉静,看不出一丝失手或是误判的情形。
他使长枪之人,臂力惊人,这一掷运注满力,又自高处下,添了落势,可以想见是何等地迅猛霸道。
毕敞仓促里以拳相接。红缨枪枪尖折断,撞损“金刚手”指上一块精铁,势头无挡地又向前进了两寸。
毕敞退二寸,又出左拳。
“嗤——”一声极其锐利的撞击刮滑声,“金刚手”手上窜起一条火花,长枪再折一截。
红缨枪枪势滞,被纵身追至的霍岸握在了手里。
敌至跟前,毕敞本能地大退一步,双拳交叠护于胸前,准备迎接霍岸接下来更暴力的一击。
出乎意料,如同在势均之时选择弃枪一样,占了上风的霍岸却未如常人所料,乘胜而追。
他手疾,眼疾,盯紧两块弹返的断铁,双手握枪在空中灵活一转,“啪——”准确无误拍上第二截断杆,直击向毕敞下盘。
又一声“啪——”,拍上断掉的枪尖,击毕敞头颅。
然后霍岸握着经过两回大力碰撞,尚在嗡嗡作颤的断枪,飞身捣向毕敞胸口。
路线掐算准确,拍击迅捷,以至于这三路攻击竟是一起到达毕敞跟前。
毕敞有速度,有力量,可他万万想不到霍岸会采用这么诡异的路数和他对打。
他抓住了霍岸缓滞不攻的那一个瞬间,破守势发起反攻,这样的瞬时应变对一个武者来说是很难得的。
可惜他遇到了霍岸。霍岸同样是一个优秀的武者,更是一个强大的算谋者。
毕敞一人双手,根本不可能同时应付天上脚下,再加一路中间,三个方位的同时攻击。
毕竟是跻身八俊的人,应变了得。毕敞到此时也没惊慌,选择了避重就轻,挥拳击飞了射向头顶的枪尖。与此同时脚下一蹬,身体斜走,凭借强劲的腰腹之力将双腿平抬了起来,一发千钧之间,躲过下路断杆攻击。
那断掉的一截枪杆磨穿袍子飞过时,距离他的髋骨还不到一寸远。
此时霍岸已沉目提枪追至,手肘一松,断枪捣中毕敞胸肋。
毕敞听到了自己肋骨咔嚓断裂的声音,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身子横翻,贴枪杆向霍岸滚了去,半路挥拳,落下即在霍岸右肩上。
霍岸不退反进一步,黝黑面容沉静异常,及至两人近身,毕敞的拳头已触到他肩上衣料,他忽地右肩一矮,前送的长枪在指间一翻,回扫敲中了毕敞的左膝。
自也是受了毕敞一拳,只是一矮一让,已将拳上力道卸去了十有八分,伤得远不如毕敞严重。
想人之膝上骨是何等脆弱之处,被携着劲力的精铁一撞,其痛钻心,纵使铮铮铁汉也不能受。
毕敞被霍岸断肋时尚面不改色,此时却难耐发出一声厉叫,瞬息出一身冷汗,鬓角之发已是湿透。
剧痛之下双拳猛出,乱中一拳捶中了霍岸腹部。
两人得以拉开三丈之距,遥遥各成守势。
此番交手,虽双方各有伤损,但霍岸所伤,皆不在要害处,毕敞拖着一条膝盖骨破损的痛腿,战力已然大打折扣。
胜负一目了然。
并非霍岸的武功高过毕敞,他所以胜,胜在术。
要知道,在明宫那样一个人才济济的地方,他能不到十八岁便跻身上君之列,一路上升至三座,靠的不光是武力,更是脑力。
那些功劳,是他在一场接一场的恶仗中打出来的。几乎每一场仗,都要凭仗绝佳的战术和应变方能绝地求生。
更不要说几个月前,他与穆子衿带着穆典可辗转求医,其间遭遇穆门势力的围杀,其惨烈残酷可谓空前。
每一场不能杀死他的战斗,都会将他的心智和意志磨砺,让他变得更强。
毕敞自入穆门来,大小也经历过不少战斗,可那都太轻松,太容易了,锤炼不出霍岸这份劫后余生的冷静与镇定。
武功相当,算谋不如,还不如对方冷静,毕敞的败局是必然。
轩辕同和张峁虽是最早拔剑应战毕敞的,但在霍岸出手以后,两人就再没动作了。
毕敞以一人之身面对众多高手,没有埋伏暗算,而是光明正大地当街叫战,这份敞亮,值得同等礼还之。
以一敌三,实不体面。
但毕敞敞亮是一回事,既是来杀人的,必要决个生死。霍岸没打算放过他。
——此人与穆典可有深仇,留他绝对是个心腹大患。
霍岸提枪前行了一步,观毕敞反应,调整步伐,再行一步……毕敞左膝已伤,守势不严,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