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倒不好意思了。
自己所作所为,怎么有点背后告黑状的意思。
“倒也不用,我就是跟你说说。”
说出来,心里就舒坦多了。
其实本来不委屈,突然就委屈了。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小儿见了亲娘,无事也要哭三场”吗?
她想到这个比喻,自个忍不住,又伏在他怀里偷偷笑起来。
常千佛也不知道她在偷乐什么,问也问不出,但瞧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开心,说道:
“李哲这个人呢,护短,你不用跟他一般见识。有时候一个正确的决定,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人人叫好的。相反,大多数认为正确的做法,很有可能到了最后却是错的。如果你觉得自己没错,你就去做。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你给我撑腰吗?”穆典可从他怀里探出脑袋问。
“当然。”常千佛笑:“你就是把天捅穿了,我也给你撑腰。”
直到晚上躺到了床上,穆典可才想起忘了问常千佛如何医治尸花蛊的事。
她想自己的脑子是越来越不济事了,却是一点也不懊恼。满脑子都是常千佛说话时的温柔神气:
“你就是把天捅穿了,我也给你撑腰。”
忘形地翻了身,动作太大,扯得后背一点痛,她倒是也不在意,抬手比在眼前,遮住映在窗纸上的一轮圆月。
皎白的月影在她的指缝间时而盈,时而缺,手指后的两只眼笑成弯弯的月牙,嘴角翘起,没多时就进入了香甜梦乡。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早早起了,翻出画册子,坐在铜镜前比着绾发。
她是很聪明善学的,然而在女红上却是没什么天分,绾发的本领也是平平。同样的小山髻,常千佛梳得就比她好看多了。
她也不气馁,反正时间还早,拆了重新输。换了好几个花样,最后总算梳出一个像样的发式来。挑了一根翡翠色的翠玉竹节簪子簪上,又选了一朵颜色相近的豆绿色绢花别在发髻边,花纱狭长似竹叶,与那竹节簪甚是相衬。
她偏着头,对着梳妆台上的大铜镜左看右看,觉得很满意。扯了扯微皱的衣摆,打开门出去了。
常千佛已经做了好一会事了,执着一盏雨前新茶,一边翻看脉案,一边等着穆典可起床吃饭。听得身后脚步,笑着转过头来,穆典可一身淡绿色绉纱衣亭亭入眼帘,下着一条深白色绸缎裙,长垂曳地。
那长裙上晕着道道深浅不一的红痕,深如桃花色,浅如薄胭脂,好似是浣衣正拧干时被泼上一壶桃红染料,染得极不均匀,也极不规则,却别有味道。
有道是:红配绿,看不足。
也是奇了,这两种浑然不搭的颜色搭配穿在穆典可身上,竟是格外耐看。本娇嫩俗气的颜色,硬是被她穿出一种山杳云缈的水墨韵致来。
发髻也是精心梳理的,玉簪沉碧,黑发如墨,浓重色反衬着白皙容光,色重的愈重,色白的愈白,显得那双烟锁雾绕的眸子也越发深远缥缈起来。
常千佛想起在四物斋遇她的那一次,她穿一件素白衫儿,青丝浅束,自一大片雾茫茫水汽中踏入。
他那时便觉得,那样的景,那一身装扮,都是极衬她的。
如今瞧来,淡妆浓抹,总也相宜。
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看了许久,盯得她两颊都起了薄晕,方笑着说了声:“真好看!”
他在夸人样貌这一块,实在是乏善可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真美”“真好看”,换着说。
偏穆典可听在耳里,就是格外受用。
比任何华丽溢美的盛赞之辞都要动听得多。
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与灼灼之色,颇是羞窘,又颇有些小自得,翘着嘴角,有几分挤兑他的意思:“我就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脚尖踩地上,轻盈得像一阵风,绉纱衣拂动,施施然从他身边过去了。那模样,活像只骄傲的大孔雀。
常千佛忍不住笑:“自然,你在我眼里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
穆典可轻轻哼一声:“贫嘴!”
常千佛此时若能见着她正面,便会发现,她笑得嘴角快要连到眼睛上去了。
自然她是不会让常千佛瞧见的,转身坐下时,已变回一副端庄自矜的模样,只是腔调还残着几分嗲:“千佛,我想喝汤。”
常千佛取过穆典可面前的青花瓷碗,拿勺子拂去汤锅表面一层淡淡油星,一边盛汤,一边与她笑说道:
“我已经让人安排下去了,只要杜思勉一进城,就立刻会有人通知你。”
“阿雪和那个叫苦菜花的小姑娘又被李婶留下用早饭了,李婶很喜欢两个小姑娘,想留在金桂院多住一阵呢小心,烫!”
穆典可心中腹诽,这明明就是你的意思,李夫人不过给你面子罢了。
昨晚上李近山的夫人派自己的大丫鬟来询问,说梅陇雪跟苦菜花两个被李幢带去金桂院,和一群小孩们玩玩具玩得舍不得走,故而问一问穆典可,同不同意俩小姑娘在金桂院留宿。
结果还不等穆典可答言呢,常千佛就迫不及待地说:“小孩嘛,就喜欢跟小孩一起玩。多住几天也好”
穆典可到现在还记得那大丫鬟往自己身上斜一眼,抿着嘴偷笑的样子。
她脑子里不知怎地一闪,蹦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以后,她跟常千佛有了小孩,他也会像打发梅陇雪和苦菜花一样,给迫不及待地甩出去么?
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