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笑得见眉不见眼:“那是自然,我答应你的话,一向都作数。”
穆典可胸中一腔柔情满得快要溢出来。她向来是很克制的,喜怒悲欢,不大愿意展示人前。此时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
“千佛,我真的很高兴。”
他的嗓音醇厚绵长,像甘甜的桂花酒酿,丝丝浸润她的肺腑:“我也是。”
流言蜚语算得了什么?她在心里想。
就算常老太爷会因此大怒,一掌结果了她,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常千佛想要她光明正大地站到他身边,她就站出来。他想做她的保护伞,她便安心躲到他的伞翼下。他想对她好,他愿意给她多少,她就能承受多少。
常千佛牵着穆典可的手去了前堂。一路行人纷纷侧目。
蒋越杨平几位当家正在正厅商议各堂人马的安置事宜,见常千佛与穆典可手挽手地走进来,由不得一惊,心中涌起深深的不安。
反而是凌涪表现得最平静。
或许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一天本不该来得这么快,只不过街头的刺杀,还有那双破了洞的绣花鞋,加速了它的到来。
穆典可穿着水蓝色的烟笼纱长裙,温顺而乖巧地被常千佛牵着手走进来。乌亮青丝绾成一个精致的小山髻,簪了一把银杏叶的珍珠梳篦,墨云般堆积脑后。
随步莲步轻移,梳篦上悬下的金色流苏在脸畔轻轻摇晃,浅影流光,美不可喻。
凌涪看着眼前眉目生晕,梨涡浅笑的女子,再也无法把他同姑苏城外的茶寮里,那个满目戾气,面色霜寒的女子联系起来。
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凌涪不知道。但让他亲手去毁了这笑容他竟有几分不忍心。
常千佛执了穆典可的手,缓步上前,笑着唤了声:“凌叔。”
凌涪点了点头,目光依然落在穆典可身上。墨如锦缎的浓发间,颗颗圆润亮泽的南珠实在太显眼。
常千佛笑道:“这梳篦是我挑的。”
在当家门惊愕的眼神中,他又说道:“发髻也是我梳的。”
当家们不是心杨,明白常千佛话里的意思。这般宠极爱极,已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的了。
凌涪问道:“四的伤可好些了?”
穆典可欠身,行的是晚辈礼:“多谢凌管家关心,黎帮我上药,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便好。”凌涪又点了点头。
很早他就发现了穆典可这个特点,她聪慧擅谋,然而待人接物却天真如孩童。你待她恶,她便横眉冷眼相对。你待她好,她便馈以真心,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其实是个好孩子!他在心中叹息,就是命太苦了点。
怀仁堂的正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有前来求医的病人,有不明所以跟着看热闹的,更多的是风闻消息赶来一窥究竟的怀仁堂众大夫和学徒。
蒋越脸沉了下来:“都越来越不成体统了,没正事可做了吗?”
王连臣笑道圆场:“发生这么大的事,总归好奇。这一会功夫,碍不了事。”
众人受了呵斥,往后避退,仍有那好奇心重的,伸长了脖子往外探看。
常千佛揽着穆典可的腰,轻轻一跃,落到了马背上。
那马高大雄健,全身枣红色鬃毛,凛然神秀。是常千佛的坐骑惊风,性烈认主,旁人是骑不得的。
常千佛轻轻拍了拍惊风的头,催马缓缓走远。
大门前维持沉寂良久,不知是谁开口说了句话,人声顿起,如同烧开的油锅滴进了水,噼噼啪啪地喧哗嘈杂起来。
“那女子是谁?长得可真美。”
“莫非她就是年小佛?听说公子爷把她放在议事厅,派良爷亲自保护,宠得不行。”
“你没听说吗,公子爷还给她梳头。阿业那么疼嫂子,也没做到这份上的”
“可我刚刚听凌管家叫她四”
众人带着疑惑各自散了,很快就听到信的传闻。那个住进了议事厅的年小佛,原来是当年大难不死的洛阳神童穆四。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怀仁堂的各个角落里传播开了。一道被津津谈论起的,还有穆四如何与自家公子爷相知相许,如何共历生死,不离不弃的故事。以及穆四如何运用自己的智慧,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地帮助常千佛应对这张艰苦的抗瘟之战。
随后又有一拨接一拨的病患亲友上门致谢。
因为常千佛说过,是他心爱的姑娘不辞辛劳,挑灯伏案,将浩繁杂乱的脉案整理有序,为他省下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是以他才能够事半功倍,及时研究出应对突发病状的药方。
不用怀疑,这是常千佛让人在背后推动的。
他从前不爱这些虚名,但为了穆典可,他愿意去做。
于是乎,在人们的口口相传里,穆典可不再是那个被常千佛金屋藏娇,以色惑人的妖媚女子。而是他的军师,知己,得力干将。
是被他深深爱着,既与他心意相通,琴瑟和鸣,又聪慧能干,才能服众的女主人。
李哲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赶去湘竹苑看蒋依依。
蒋依依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大摆长裙,坐在秋千架上晒太阳。神色依旧苍白,只是没了昨日那种悲悲戚戚意。
听见脚步声靠近,她抬起头,看清是李哲后,轻轻地笑了笑:“李五哥,谢谢你昨日开导我。”
语声一如往常,细细的,糯糯的,绵软动人。
李哲看着阳光下微笑的蒋依依,心间一颤,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