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从黎笑笑手里接过茶杯,长长吐出一口气,背靠敞椅坐下,神色依然阴郁,过了片刻道:“这件事,不可让四知道。”
就是常千佛不说,安缇如跟赵平也绝不会泄露,当下应道:“是。”
只有心杨不解。
常千佛扛了穆典可回来那日,一众当家掌事在议事厅大动干戈,心杨被水火焱支去叫门,并没有听见后面争吵,故而不知穆典可的真实身份,闻言不由得纳惑:“不是年么?怎么又成了四?”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怯怯地看了眼常千佛阴沉的脸色,也跟着答道:“是,公子。”
常千佛看向黎笑笑,语气稍和缓了些,道:“典可在里头,你去给她上药吧。”
黎笑笑进门时,穆典可正坐在床上梳头。一手定住发尾,一手握着檀木梳,梳齿吃进浓密乌黑的青丝,上下来回滑移,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黎笑笑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若说这女子可怜,她挽弓仗剑,手下人命不知几何数。
若说她十恶不赦,她一个弱女童,本无心为恶,却被至亲至爱联手逼着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她又何辜?
一想到穆典可背上那条贯穿了整个后背的刀疤痕,黎笑笑便忍不住吸口凉气。
那该是有多疼?
要是让大哥瞧见,心里还不得疼死。
等黎笑笑给穆典可上完药,两人一道出来时,常千佛已然神色恢复如常,正端坐着同李哲商量着什么。
黎笑笑欢喜叫了声:“阿哲,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哲半歪着身子坐在常千佛对面,左腿弓起踩在椅面上,左手往膝盖上一搭,右手执着个粗陶茶盏,正大马金刀地坐那喝茶,闻言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道:“刚来。”
一贯满不在乎的模样。
黎笑笑同李哲自幼相熟的,哪能不知道他脾气。
别看李哲平时对她们这帮女孩子爱搭不理的,谁要是在外头受了欺负,李哲管保是撸袖子撸得最快的那个。
黎笑笑也不放心上,笑着又问:“依依的病好些了没?”
李哲不知怎的朝穆典可瞟了一眼,依旧不耐烦地:“我哪知道,你们女孩子说话不是更方便么?”
黎笑笑纳闷:“你早上不是才同阿奇一道去看过她了吗?”
“就那样吧。”李哲含含糊糊道:“你要是担心,自己去看看呗。”
黎笑笑委实觉得莫名。
常千佛打从黎笑笑和穆典可两人走出来,视线就定在了穆典可身上,满眼柔和,哪里看得出才动过怒的样子,抬手同穆典可招了招,笑得一脸宠溺:
“快过来,你拜托阿哲的事,他给你打听到了。”
李哲差点一口茶吐常千佛脸上,好好一大老爷们,说个话软绵绵的,跟没吃饱饭似的算怎么回事?
生怕别个不知道你们俩有多好是吧。
李哲现在相信,蒋依依生的这场病恐怕跟穆典可没什么关系,八成是让常千佛这作态的样子给呕的。
当着外人的面,穆典可亦是有几分不自在,既不好表现得太招摇,又不能下常千佛的面子,噙了个不功不过的淡笑,秀气地走过来坐下。
常千佛还不忘伸手搀她一把:“小心点。”
李哲就差翻白眼了,把茶盏搁在桌上,不再给常千佛开口的机会,直入正题道:
“我找人打听过了,小杜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怀仁堂里,要么处理熟药所的事务,要么看医书,规规矩矩挑不出错。偶尔会利用在职时间外出,他身为熟药所的副所,有对外接洽事务,这个也属正常。”
李哲思路清晰,侃侃而谈。
黎笑笑见几人说正事,同常千佛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寻思是不是要去湘竹苑看看蒋依依。
还有,李哲今天很有点反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边李哲自己倒是没觉得,继续道:
“最近倒真有个女子上门找他。据说从前都没见过,三天前第一次出现在外堂,自称是小杜的表妹。昨天又来了,没去前堂,直接去的熟药所,两人说话躲着人,走的时候那女子眼睛红红的。”
穆典可猜李哲说的那个女子八成就是吴绿枝了,谨慎起见,追问了一句:“那女子生得什么模样?”
李哲心思说细也细,说粗也粗,哪会对什么女子的容貌感兴趣,想了想道:“听说长得还不错,个子有点矮。”
穆典可见过吴绿枝,确实生得娇小玲珑。李哲又说两人起争执,女子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与那日她在吴宅听到的情形甚为相似。
当是吴绿枝无疑了。
穆典可心中暗忖着:吴绿枝是谭朗的妾室,与自己的表哥有见不得光的私情,人前避讳些是正常的。只是这么久她都没有来过怀仁堂找杜思勉,为何最近却一反常态,频频上门来,还与杜思勉哭诉争执,引人注目?
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这究竟是谭周的安排,还是徐攸南的手笔?云央在此事中究竟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诸多谜团未解。
抬头朝李哲感激地笑了笑,道:“多谢李公子了。”
李哲道:“不客气。小杜是怀仁堂的人,他在外头做出这种事,我们自然是要弄清楚的。还要多谢四提醒。”
常千佛道:“先让你的人盯着他吧,不要打草惊蛇。”
李哲道:“已经让暗探跟着了。”
低头喝了口茶,颇有些怒其不争道:“这小杜也真是,他若真与他那个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