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翻了个白眼。
方君与打量了穆典可一眼,见她脸色虽然苍白,却也不像昨日那般吓人了,两颊带了晕红,颇有些不胜娇怯的意味。
笑道:“江南水乡果然是个养颜之地。这干瘪瘪,黄蔫蔫的小梨子如今也有点看相了。”
方君与自己生得好,看他人颜色自是不济。能得他一句“有点看相”,已经是相当难得。
穆典可道:“不是让你去西凉了吗?你怎么还没有走?”
方君与不胜感慨留恋:“江南姑娘好啊。”
穆典可无言以应。
方君与这个人她还是了解的,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但也绝不是个尽惦记着眠花宿柳的色中恶魔。
也不知道他每天乐此不疲地把自己塑造成这样一个形象究竟是为哪般?
若是为了方便在烟花之地刺探情报,明宫人才济济,大把的人羡慕着他这差事呢,也不是非他不可了。
方君与不想说的话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穆典可只好与他实话实说:“明宫和容家结了大仇,与方家恐怕也难以善了,你自己要早做打算。”
方君与“嗯”了声,道:“需不需要我去方之栋那里套点话?”
穆典可道:“暂时不用,现在的情形,即使我们不去找容翊,容翊也会找上门来,不愁查不出来。”
又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方君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没治了。”
穆典可愣了片刻,犹难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傻了?”
方君与点头:“听说是被喂了一种叫做‘君安乐’的药,一个时辰内若是拿不到解药,人就会变成痴痴愚愚,无知无识。而且是对大脑永久的摧残伤害,没有逆还的可能。圣主将那孩子带回送到阿西木那里时,刚好过了一个时辰了。”
穆典可眼圈发红,没想到容翊堂堂一国国相,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对付一个三岁不到的幼儿。
难怪姚青牧会突然反戈,加害于金雁尘。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不按照容翊说的做,即使金雁尘能够顺利脱身,将姚义救了出去,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没有解药,姚义从此将彻底成为一个无知无识的痴儿。
现在她敢肯定,当日在姑苏街头,以切风铁刺杀自己的那拨人一定是冲着金雁尘去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常千佛错认成金雁尘,才会让她误以为刺客是冲着自己去的。
而从这次围杀的阵容来看,容翊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金雁尘。
他高居庙堂,不问江湖,究竟能与金雁尘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方君与见穆典可眼睛发红,良久不语,说道:“你也别想了。那孩子身世凄惨,多思多智反添烦忧,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安乐痴儿未尝不是幸事。”
话是这么说,好好的一个人,谁又愿意变成傻子呢?
穆典可忽然反应过来,怒道:“既然不可逆还,你还让常千佛去做什么?”
方君与被穆典可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无辜道:“不是帮你解围吗?”
咂了咂嘴,一脸嫌弃的模样:“你听听他问的那些傻话,怕以前从没跟姑娘家打过交道吧?”
穆典可不得不承认方君与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常千佛说自己从未追求过女孩子,当不会骗她。
她亦是委屈,她都没羞没臊到了这份上,常千佛还问她是不是爱着金雁尘这种话。她若心里放着金雁尘,还跟他暧昧不明的……他是把她看成什么人了?
委屈归委屈,方君与这话她却听不得,道:“就你不傻。他那是不屑于耍心眼,用手段,才不是傻。”
方君与“啧”了一声:“含沙射影地说谁呢?我看出来了,我才是真傻。给你吃,给你穿,教你识文断字学音律,不知从哪冒出个憨小子,哄了你两天,你就掉头攻击我了?”
叹了口气,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这哪里是入了无数女子春闺梦的北琴公子,分明就是个碎碎念的老妈子。
穆典可涨红脸道:“你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有正事跟你说。”
方君与乐得看她吃窘的样子,笑道:“你说。”
穆典可道:“你去找徐攸南,就说我哥可能会对常千佛不利,要他想办法阻止。”
方君与挑了挑眉,笑意微敛,始明白穆典可方才那般紧张是为何,沉吟道:“徐攸南,信得过吗?”
穆典可道:“别的事他可能会打马虎眼,这件事,他一定不敢大意。眼下还不是跟常家堡结怨的时候。”
理虽如此,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撂下一句狠话:“他要是敢敷衍,我就宰了他。”
方君与颇觉好笑,起身往外走:“行,你的话我给你带到。你也别想着宰这个,宰那个的了,心气儿放平一点,把伤养好。”
都火烧眉毛了,穆典可如何能平,又道:“你跟陌上花,耀乙几个也通声气,叫他们放机警点。”
方君与转过身来,一贯带笑的面容颇有些凝肃:“你这是要干什么?”
穆典可默然。
方君与道:“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自己就是走这条路上位的。焉知他没有防着你?你若真敢胡来,逼得他跟你恩情决裂,不止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这些衷心追随你的人。”
穆典可道:“我也没想过走写一步。我也没有办法。”
她忽然咬牙,调用内息,抬手覆在盛装汤药的铜碗上。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