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如流光,端的迅疾。
李慕白抬剑相迎。
剑尖与剑身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李慕白心生警觉,立刻意识到有问题。
他手中的剑名厚越,剑法行川,皆以力大厚重闻名。
而穆典可手中握的火翼剑,乃是春秋时名剑,同样以结实厚重见长。
两剑相撞,绝不该是发出这样的声音。
当下心中一凛,迅速收剑回护。
果然穆典可手中的火翼剑剑尖一抵上厚越剑,便迅速飘了出去,轻似杨花柳絮,斜斜上指,随即遽然下落,再改而上行,在空中折出一个“之”字,一剑光寒,直取李慕白咽喉。
原来穆典可料定自己不可能一击得逞,因而出手时并未用满力。
她与李慕白交过一次手,对他的剑法路数已相当熟悉,出手前便算准了李慕白的迎敌招式,掐准时机收力,只以一成力撞上了李慕白的厚越剑。
随即变招,用从秦川那里学来的一式“杨花穿庭走”斜飞而上。剑行一半,再强行改换招式,用穆家剑中的“雁字回”一式,将斜飞出去的剑尖陡然拉矮了两尺。
此时她和李慕白之间相距四尺,李慕白应变机敏,尚来得及往后让两尺,六尺距外,斜而上行,刚好能刺中他的咽喉。
这一剑出其不意,又算得精准无比。若不是李慕白习武之余好研究兵器,对铁器相撞之声格外敏感,只怕立时就要血溅当场。
因为提前有所警觉,穆典可的剑刺到时,李慕白已收剑回护过来。
穆典可剑行如电,李慕白根本来不及格挡,只得扬剑拍向穆典可的手腕。
这一拍当真大力,连剑身都嗡地颤了一下。穆典可手臂发麻,剑脱了手。
眼见剑上无力相继,就要功败垂成。穆典可忽然一咬牙,眼中尽显决绝意。右腿掀起,身如轻燕掠水,侧翻了过来。左足发力,拼着项颈削断,一头朝火翼剑柄撞了去。
火翼剑被她一顶,刚要衰竭的气势续上,凛凛寒寒,一路迫到李慕白喉前两寸处。
此时穆典可的项颈距李慕白的厚越剑刃不到一寸。
李慕白心下骇然,急忙收招后退。一招“山高仰且止”,将火翼剑拍落。
穆典可这是不要命的打法,自己固然不怕死,却也没必要同她两败俱伤。
此时若不收剑,穆典可固然是活不成,他也绝对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穆典可敬他,他又何尝不是对穆典可的才华惊艳不已。
亲手杀之,实是不忍。
这一退就落了下风。
穆典可右臂酸麻尚未恢复,便以左手取剑,飞身追来。
手握剑柄平平一削,直斩李慕白腰线,正是金家刀第一十九式“平山瀑”。
李慕白是名剑榜第二,穆沧平是第一,两人少不了切磋互进。李慕白对于穆家剑定是十分熟悉且长于应对的。
自己那一式“雁字回”之所以能得手,全靠出奇制胜,对于李慕白这样的高手,同样的方法不可用两次。
故而她取的是金家刀的刀意。
剑落空,扬剑再刺,还是金家刀二十式裂山石。
常千佛正在为穆仲铖疗伤,忽听得韩一洛惊呼一声,正在与央金扎西交手的施叠泉也大喝了一声“勇!”,听那声音,竟像是十分激动。
常千佛抬起头,正好见穆典可将一截纤细的脖子送到李慕白剑下,心头一紧,像是整个胸腔的里的空气血流都被抽干了。
宛如窒息。
双拳紧握,蓄势弹出一半,就见李慕白猛地收剑往后。一口气松下来,感觉整个人站不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回跌去,趔趄两步才站稳。
穆仲铖看着常千佛一瞬间失了血色的脸庞,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很爱小四儿。”
常千佛没有说话,静静看穆典可与李慕白打斗了几招,复蹲下来,运掌与穆仲铖疗伤,随后扎针刺血,通筋舒络,手速飞快。
穆仲铖当然知道他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叹息道:“这可真是孽缘,他费尽心思,想把大女儿嫁给你,你不要,却偏偏爱上二女儿。”
常千佛冷冷道:“穆沧平何曾当她是自己亲女?”
穆仲铖道:“这你就说错了。他这么多儿女,最爱的就是小四儿。”
常千佛冷笑不言。
穆仲铖道:“小四儿这个孩子,人人都说她聪明,心眼多。其实这么多孩子里,就数她心眼儿最实,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他叹了口气,似是回忆起往昔:“从前她跟金六,那是多么好的一对儿……”
十多年过去,他还清楚地记得那画面:俊美无双的少年,牵着雪玉般的女童,缓缓走来。仿佛天地间的光芒全汇聚一束,打照两人带笑的脸庞上。
当时金怜音正坐在院子里同宛容一道做着针线活,看着一双儿女走过来,绝美的面容上洋溢着温和而慈爱的笑容。
随后她轻声叹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我总担心小四儿生来太过顺遂,受到的宠爱太多”
宛容还笑着打趣她:“哪有你这样的亲娘?做娘不都盼着自己的孩子越顺越好,恨不得呀,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塞给她。四丫头精灵一样的人,自然人人都爱的。”
金怜音释然笑了,眉宇间的轻愁散去。
她如何能想到,自己竟会一语成谶。有一天,老天爷会剥夺去给她孩子的所有荣宠,将她扔向另外一条崎岖坎坷,充满艰辛的道路?
穆仲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