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端了茶水出来,千羽已经走了。问道:“羽宫主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就瞧着脸色不对,这是跟谁生气了?”
穆典可淡淡道:“还有谁能气到他。”
昭阳依旧柔柔笑着,语气颇有些无奈:“徐长老也真是……”
穆典可取了茶来饮,醇香里带点尾甘,淡淡的沁人心脾,是林前雾,外祖母曾柔在世时便最爱喝这茶。
穆典可略一失神,昭阳便瞧了出来,道:“这茶是云夫人昨儿送来的。她说从前冒犯过姑娘,怕姑娘瞧着她不痛快,只好趁姑娘不在时过来,说是今春新采摘的茶叶,色泽口感俱是上佳。我泡了一道,确是好茶,便给姑娘上上来了。姑娘可是不喜欢这味道?”
穆典可道:“不是,只是觉着这味道有些熟悉。”沉吟片刻,问道:“云夫人送了多少茶叶来?”
昭阳道:“约摸半斤。”
穆典可道:“匀出三两,给云家庄的姚管家送去。就说是赔他小孙子风筝的。”
昭阳和昭辉二人对穆典可的吩咐,从来都是照做,不问缘由。当下昭阳虽然心里奇怪,却也只是应道:“是。”
穆典可道:“让小叶去,你跟昭辉两个是跟我身边的,动静大了些。”
昭阳便知道了,穆典可并不欲人知道。心中有了计较,进屋分茶叶去了。
穆典可握着茶杯,立在书摊前出了会神,冲屋里叫道:“小叶。”
小叶应声从窗户探出头来,两腮鼓鼓的,塞满点心,三两下嚼了吞下,大声应道:“姑娘?
穆典可叫她这滑稽模样逗得笑了,道:“别噎着了,吃完了给我把躺椅搬出来。”
一会功夫,小叶便搬着那把酸枣木的大躺椅,一路飞跑了出来。
过了一会,又抱了一大盒栗子糕出来,献宝似的递与穆典可,道:“黎小姐送的,可好吃了。姑娘尝一个?”
前几日穆典可送黎笑笑回崇德堂,黎笑笑的确提过要送小叶两盒栗子糕。
想到黎笑笑,穆典可免不了又想到常千佛,心绪黯然,道:“你吃吧,我不吃。”
小叶正待劝她两句,昭阳在里屋唤:“小叶,进来一下。”
小叶伸长脖子“哎”了一声,回头见穆典可已闭了眼,一副疲倦的模样,遂悻悻作罢,冲屋里叫了声:“来了。”
抱着点心盒子小跑进门。
已是四月初了,阳光暖极,照在脸上久了,有些微灼意。
暖风熏人,在身后将书页翻得哗啦作响。阳光被风吹皱,颤颤的,泼在眼皮上,一忽儿明,一忽儿暗。
倦意重重袭上来,人却是睡不着。
有脚步在面前停住,是轻岫。
穆典可眼皮也不抬,问道:“圣主叫你来,有什么事?”
轻岫未语泪先至:“姑娘,您去看看圣主吧。”
十足的哭腔。
穆典可皱了下眉,睁眼,道:“好好说话,你哭什么?”
她对轻岫原本就不怎么喜。王妪诓轻岫戴了姜花来害金雁尘,她虽未迁怒,这份不喜却是又加重了好几分,因而语气很是不善。
轻岫吓得肩一抖,也不敢哭了。语声哽咽道:“圣主自今日回来,话也不说,饭也不吃,连日日断不得的药都不喝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许人靠近。徐长老让我来寻您想想法子。”
抽抽搭搭的,总算是把话说完。
穆典可瞧着轻岫一双肿得像核桃的眼,便知这伤心不是装的了。问道:“圣主日日喝什么药?”
轻岫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然而话既出口,想把穆典可糊弄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遂心一横,咬了咬牙道:“圣主打从入姑苏那日,就一直用药。阿西木大夫煎了药,我和烟茗偷着取过来。圣主不让说,便是几位长老,也一概瞒着。”
穆典可心里一惊,隐约猜到什么。
入姑苏那日,不就是灭柳家那日?
那天金雁尘替她闯阵眼,被诛龙阵的阵气所创,受了内伤不假。可是他这些年勤学苦练,除了习练刀式,内力的修行也从未中断过。当不该伤得如此严重才是。
说道:“你去把阿西木给我叫来。”
说完却改了主意,起身自往揽胜院去了。
阿西木年已老迈,又不会武功,等他颤巍着步伐过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如她自个儿走一趟。
回头吩咐轻岫道:“你先回去,把药热了,我随后就来。”
轻功一展开,瞬间轻岫就被落在身后没影了。
阿西木坐在窗边,往一个纸药包里收着药粉,手上皮肤干枯得像没有生机的老树皮。满脸褶皱,发白如雪,眼皮一褶褶耷拉下来,看着像在打盹。
老迈之人耳力钝。阿西木对穆典可的到来浑然不觉,自然慢慢地撮着石碗里的灰色药粉,仔细地收在纸袋里,动作很是迟缓。
穆典可径直穿过药庐进了阿西木的卧房,进屋翻翻找找,从一个机关暗格里搜出一只上锁的铁箱子来,试了两下没打开,直接拎着箱子出来,叫了声:“阿西木。”
阿西木抬起头来,眼神混浊,眯眼朝穆典可的方向看来,很费力地认清来人:“哦,姑娘来了。”
从前阿西木并不称她作姑娘,而是叫她小喀沁来着。
那时她初到长乐宫,动辄被乔雨泽打得一身伤,常来阿西木这里拿药。一来二去便熟了。
阿西木怜她年幼可怜,给她的都是些轻易不拿出来的好药膏子。还经常塞给她几块糖,一两个果子。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