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从阿房宫的深处走出来时,已经是夜尽天明,日出分晓了。扁鹊抬头看着云层里透出的那抹亮光,虚眯着眼,灰白的脸庞上仍旧是如往常的凄凉,了无生气的模样。
在千米地层下待了数日后,他终于上来了,凌池,已经不需要他再费心了。或许是该放心了,是与不是,成与不成,都该这样了。“终究该结束了……”扁鹊自言自语地说着,用手将脸上的黑色围巾缠紧了些。
晨分的雾气还在飘绕,像雨的清凉抚过他,渗进他掺着一缕苍白的黑发里让他感到清新,又感到一丝冰冷。黑地的晨雾是很大的,但扁鹊却是第一次知道,他缓缓伸着手,让晨雾漫过纤细的手指。他在触摸空气里那抹无形的乳白,但却什么都触不到,仿佛那雾只是一份飘渺,就像他的生命一样,没有实质。
但他还是伸着手,过了许久后,指缝间竟然有了些微妙的感觉,他微动了一下手指,灰黯的瞳孔里多了些期许。随后他摩擦了一下手指,才发现,只是雾气在指间凝成了水珠,湿润了他干于是扁鹊收回了手,在飘渺的薄雾里,轻轻瞑目。渐渐的,晨雾开始散了,在扁鹊身后,阿房宫的轮廓隐隐显露,巨大的构筑,雄伟的设计,让人一眼而觉卑微,近步而欲臣服,尽管,它实际上只是座空壳。为了掩盖目的与真相,这所谓的“阿房宫”已经承载了太多怨念,凝结了太多仇恨。无论命运如何转替,对于往后的人类历史而言,“阿房宫”终将成为被无数人唾骂摒弃的一个名字。也许有一天,会有后来的君主真的倾力兴建这座工程,但也一定会改掉它的名字。就像嬴政对自己的抉择一样,阿房宫也一样被命运注定了使命。可是扁鹊他们都不关心这件事了,因为这所谓的阿房宫,于他们的意义,仅到此为止。
相反的,同样是被命运烙下历史印记的存在,这片座落了阿房宫的黑地,却显得沉寂得多,坦然得多。那黑色的树木,黑色的岩石,黑色的鸟兽,黑色的大地,甚至天穹之中都时时笼罩着黑色的厚云,万物万景都是灰烬一般的死亡之黑,仿佛生来就昭示着末日与终极。可是黑地沉静在这里,却少有人特别地注意它的极致,权当这一切是自然繁衍出的,意外的玩笑。但扁鹊不一样,他懂得这片黑地,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习过古术魔道,知道黑地的起源。更多的,只是一种感觉。扁鹊他,很喜欢黑地,这里有一种和他很相宜的气质,甚至他觉得,这里会是他很理想的葬身之地。但是现在说死不死的,都还为时过早了,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都苟活了那么久了。而现在,他还要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扁鹊抬起俯视大地的目光,远远地望向远处茂密的黑色丛林,他心里暗自计算了一下,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当阳光终于努力透过厚重的黑云,在黑寂的林木中画出美丽的光影时,扁鹊隔着纱织围巾,举重若轻地说道。“我不擅接客,既然远道而来,就不必拖延时间了。”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嘴里脱出,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在寒风里轻轻飘下。可是没有寒风,也没有羽毛,有的只是黑地死亡般的沉寂,以及丛林里缓缓传出的脚爪声。黑色的丛林里,有一头野兽状的身影缓缓踏出,它谨慎而沉着地走向阿房宫的方向,算是响应了扁鹊的话语。那野兽走出了丛林,在距离扁鹊百步远的地方停下,慎重的留下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对峙距离。这时,少了林木枝叶各种黑色的遮掩,才看清了那头野兽的模样。那是体长三米的大狼,全身覆满了茂密的灰毛,四爪矫健有力,双瞳炯炯有神——那是灰毛奎狼,二灰!当然不只是二灰,在二灰毛绒的背上,自然地骑坐着一身纤布风衣的男人。张良抬起明睿而深邃的目光,远远凝视着那个伫立在阿房宫外的纤瘦人影。在历经数日的奔波后,他和二灰终于赶到了黑地。
其实张良和二灰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时机不宜,所以他们一直潜伏在黑色的丛林里,侦查阿房宫的情况,直到扁鹊发出了一声问候时,他们才不得不从林木间走出,现出了身影。“听亚瑟和钟无艳说过,项羽刘邦阵营里有一个气质超凡的魔道法师……应该就是阁下了吧?”扁鹊用凄冷无神的目光审视着眼前气息内敛的银发男子。看着他一身整洁的纤布风衣,手捧一本厚重的羊皮古书,俨然一副严谨的智者形象。只是特别地地骑坐在一头灰毛大狼身上,与人的气质略有不符。但也容易理解,急于赶路,自然不拘小节。“在下名张良,字子房。”张良看着扁鹊用黑色围巾缠住的灰白脸庞,颔首沉语,同时也问道。“那么阁下应该就是……”
“扁鹊。”扁鹊简洁地回应道,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而张良听到扁鹊的回答后,心里不自然地沉落了一下,果然,眼前此人就是传闻中的扁鹊了吗。徐福徒弟,当朝太医,嬴政阁内亲信,同时还是习练了医、鬼古术三种魔道的奇才,就是眼前此人吗。张良于是凝满审视着——他却双手后背,静立在黑色的土地上,肩挎一只鬼脸药箱,身着一件轻薄衣衫,脸颊和嘴都藏在围巾里,而一头黑发里还掺着苍白的一缕,整个人的形象气质都有些诡异阴森,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印象。
“看样子,您是等候我多时了。”张良审视着扁鹊从容而诡异的模样,试探着问道。“不久,我也刚刚从地下出来。”扁鹊依然简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