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这个位置。而且从山间走过来,全是这种大块的石头,又是夜里,太难走了。难道还想在死之前体会一下人间之苦吗?”欧阳灿轻声说。
“那也未必不是这个原因。可能他在想什么问题呢?想清楚了就原路返回。”正在旁边拍照的赵一伟忽然插话。
“也有可能只是不想让人太快找到。”陶南康说。
欧阳灿点了点头,“对,也未必有什么复杂的原因。他的手枪是哪里来的?”
她此时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楚位于死者左侧太阳穴处的射入口。按道理讲虽然丁轶群是分管政法口的领导,可一般来说是不配枪的,再说他也不是政法干警出身……这把手枪比较旧的liu四式微型手枪,保养的还不错。
“他是在半年前申请配枪的。据说本人多次受到过人身威胁,为了安全起见申请的。”陶南康说。
欧阳灿点点头,不再出声,仔细将射入口周围的残留物提取,装入证物袋封进箱子里……不久山间起了风,山间原本就凉,随着风吹来雾很快把山谷填满,几米之外已经看不清人。浓雾形成的水滴直往下落,早先预备下雨支起的帐篷还是移了过来。现场好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都在抓紧时间把手头的勘验工作做好。
欧阳灿听见帐篷外有陌生人的说话声,抬眼看看陶南康——他头都没抬,说:“甭管谁来,咱们干咱们的活儿。”
“嗯。”欧阳灿答应。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先进来一个人,站在门口看了看,又撤了出去,并没有打扰他们。欧阳灿眼角余光扫到,认出是陈局长,晓得由他来打前站,外面应该是有其他的领导来视察现场了。她看了眼死者的坐姿——平常雷厉风行、有时甚至显得不可一世的丁轶群,不知道有没有预料到自己会以这样一张方式被同僚观望……她轻轻晃了晃头。
“你要是再走神,就给我出去罚站。”陶南康低声道。
欧阳灿抿了抿唇,轻轻答应了声“是”,然后说:“对不起。”
陶南康眉头紧锁,抬眼狠瞪了她一样,示意她继续工作。
欧阳灿抬手抹了下凝在眉梢的水珠,刚要挪动位置,忽然弯下身去,凑近了死者握枪的左手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回手取了一把小镊子,在死者袖扣处取到了两根细长的灰白色毛发。
“这是什么?”赵一伟小声问。
“应该是动物毛发。山里有动物的话,也应该是狐狸一类的,这么长的灰色毛发,应该是某种犬或猫。”欧阳灿说。
“啊,这个你懂。不过山里也未必没有野猫野狗。”赵一伟说。
“那倒是……回头问问死者家里是不是养宠物了,或者去过什么地方。查清他死前都去过什么地方,了解行动路线、见过什么人,可能对查清楚他的问题很有帮助。”欧阳灿小心地将毛发放进证物袋,写上标签封好。
又过了大约一小时,他们才完成了现场的勘验。从帐篷里走出来,大家才发现已经下起了雨。雨水和雾气交融在一处,山谷里的树木和岩石像是被泡在牛奶中。他们收拾好器械原路返回。石头被雨水沾湿,更显得湿滑,他们走得比来时还要小心一些。待回到车上,一行人才松口气。不知是冷雨还是什么缘故,车里的人几乎都在发抖,脸色也都不怎么好。负责后勤保障的同事给他们从保温壶里倒热水,分发盒饭。
已经午后两点,大家早就饥肠辘辘的了,拿到热水和食物马上就开动了。欧阳灿没什么胃口,只一杯接一杯的喝水。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喝过了水就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从山里出来不久便雨过天晴,等回到市区,一点下过雨的迹象都没有了。
“今儿这天气也是邪性。”下车时,陈逆说。
“雨过天晴总是好兆头啊,哪儿邪性了?”赵一伟笑道。
欧阳灿拎着勘验箱从车上下来,跟着进了办公楼。解散前大家重新被召集到陶处办公室,又强调了下纪律,才各自取了手机离开。
“欧阳,你等下。”陶南康叫住欧阳灿,示意她把办公室门带上。“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情绪啊?嗯?”
“没有。”欧阳灿回答。
陶南康沉默片刻,道:“你也是老警察了,出现场这个状态是不行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你没信心,下面的工作就不要参与了。”
“不会。”欧阳灿立即说。
“能保证吗?”
“能。”
“好。回去休息一下吧,等下一步的指示。”陶南康桌上的座机响了。他冲欧阳灿挥挥手,“去吧。尸体解剖应该不会那么快,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欧阳灿见他拿起了听筒,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老曹看她出来,把装着她手机的信封递了过来,笑问:“你又捋虎须了?”
欧阳灿吐吐舌,道:“不敢不敢。”
“哎,你有不敢的!快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回来脸色都发青呢,快缓缓去吧。”老曹说。
欧阳灿拿着信封走出去,才舒了口气。
办公室里白春雪也刚刚从解剖室回来,看见她进门,就说:“你们这出了个什么现场啊,我刚上楼碰见老赵他们,灰头土脸的。”
欧阳灿往椅子上一靠,指了指扔在办公桌上的信封,说:“快别提了……走之前手机都交上去了,回来又强调一遍纪律。这能不灰头土脸的?”
白春雪瞥了一眼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