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一个衙役就被尿意憋醒了,他弯腰弓背的冲出房门,一路小跑的朝茅厕冲去。
茅厕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扶着墙摸索着走过去,站到茅坑前面,刚刚解下裤子,却看到靠墙的位置杵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身上猛地一紧,尿意也被憋回去了,他抖了两下,冲那团黑影大喝一声,“谁?”
没有人回应他,影子也兀自不动,那衙役提着裤腰,呆若木鸡的站立着,一时不知该先过去查看,还是先纾解了自己这燃眉之急。
正在茫然无措,黑影突然顺着墙面慢慢的滑了下去,“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摊成一个“大”字。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正好从窗户里穿进来,照在黑影上,明晃晃的一片,将他的扭曲的五官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那衙役像被烫到似的朝后跳开,边提裤子便朝外飞奔,声音响彻了整座辽阳县衙,“黄师爷被杀了,黄师爷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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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正坤对着黄师爷的尸身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挤出了第一滴眼泪,他夸张的擦擦眼角,嘴里干嚎一声,“黄老弟呀,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这可让我怎么和弟妹交代啊。”
旁边的巧芸忙扶着他坐下,用娟帕在他额头上轻轻擦了擦,“老爷,现在天儿热,您可别伤心过度,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曲正坤紧握椅子的扶手,咬牙道,“这贼人竟如此胆大,竟敢杀到我辽阳县衙来了,这次,我定不会放过他。”
见这对公婆你一唱我一和的演着戏,屋里的几个衙役有些看不过去了,他们走到门口,彼此对视一眼,嘴里小声嘟囔道,“他与这黄师爷一向不睦,现在人死了,反倒哭起丧来了。”
另一个衙役摇头道,“我看呀,多半是被吓得,最近辽阳出了这么多命案,可谁也没想竟然连县衙里都死人了,你看黄师爷的样子,和那卖豆腐的陈老头儿一模一样,都是活活给憋死的,你说,会不会是那凶手到咱们县衙耀武扬威来了。”
“我看多半就是如此,这黄师爷一向为人稳重,从不与他人结仇,怎么会平白无故被杀了呢?”他朝房内一瞟,“你看,如今咱们县太爷是知道怕了,今儿一早,就派了十几个弟兄出去,说是要挨家挨户的排查,什么人都不能放过。”
“嘁,他能不怕吗,昨天还有一具尸体让人给剖开了肚子,肠子什么的的流了一地,你说现在这些贼人,进咱们衙门如入无人之地,我估计咱们这县太爷,也是生怕有一天在睡梦里被人取走了脑袋。”
正说着,里面又传出一阵干嚎,“黄老弟,你一路走好啊,你放心,我定会抓住凶犯,为你报仇,绝不让你含冤九泉啊。”
说完,曲正坤恨恨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踩着重重的步子朝外面走出来,冲恭立在门口的两个衙役说道,“备马,我要亲自查,挨家挨户的查,一定要把那凶嫌揪出来,断不能让黄老弟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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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惜惜趴在窗口,看着街面上那番沸腾喧闹的景象,摇头冷笑了一声,“大人,衙役们在挨家挨户的搜人呢,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咱们客栈来了。”
程牧游头也不抬,冲着她和站在一旁的徐子明吩咐道,“沉稳着点,到时候别说走嘴了就行。”
蒋惜惜耸耸肩膀,“果然针不刺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你瞧那曲正坤前几日懒怠的模样,和现在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如今他那师爷去了,看把他给紧张的,”她又朝外伸了伸脖子,“又来了一队人,呦,大人,这次,这位曲县令亲自过来查人了。”
果然,她话音刚刚落下,就有几匹高头大马走到客栈门前停下了,曲正坤在其中一名衙役的搀扶下从马上爬下来,威风的抖了抖官袍,一摇一摆的踏上了客栈的台阶。
未几,外面就响起了咚咚的砸门声,力道之大,仿佛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出来他们是公家。
蒋惜惜翻了个白眼,走上去一把将门拉开,看到曲正坤挺着个肚子进来,她做出一副殷勤模样,“县令老爷,难道......难道是我表叔家的事情有眉目了?”
曲正坤看到是他们三个,脸上颇显得有些没好气,“这不是正查着吗?官府的人都忙成这样了,你们几个就不要再追问了,耐心在客栈里等着,有了消息,我自会派人来通知你们。”
说完,他淡淡瞟了几人一眼,背手转身就要离开,谁知还未走出屋门,却被身后的程牧游叫住了,他不耐烦的回头,“还有什么事?”
程牧游冲他恭敬的行礼,“大人,昨日我突然想起一事,本想今天到县衙禀报大人,现在既然大人亲自来了,便索性在这里将它说出来。”
曲正坤拍拍袖子上的灰尘,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有事快说,后面还有好多家要排查。”
程牧游朝前倾了倾身子,“我那表叔年轻时曾经当过兵,昨日我,那卖豆腐的陈老头儿也当过兵,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死是否与这个经历有所关联呢?”
曲正坤抓着脖后颈,“你是说那凶手专杀当过兵的人?”
程牧游陪着笑,“这我可不知道了,这些都是小人胡乱猜测的罢了,还要烦请大人明察了。”
“好了好了,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查个明白的。”曲正坤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带着身后的衙役离开了。
一直到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了,蒋惜惜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