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怀瑾哆哆嗦嗦的指着晏娘,“所以......所以你......你刚才没有阻止我,就是因为你知道,我即便复活了,也会很快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他的话从中间生生的折断了,因为空中那轮皎皎明月已经露出了半边脸,银色的月光就像一块美丽的轻纱,盖在苍茫大地上。
孙怀瑾的身子也沐浴在月光之下,不过,它已经不像方才那样,黝黑结实,肌肉分明,它现在看上去飘飘渺渺、模模糊糊,像是随时能被风吹走一般。
“唰。”
一道白烟从他体内窜了出来,腾到半空中,化成一片虚无,紧接着,更多的白烟呼啸着接踵而出,它们在空中盘旋交汇,很快融入到皎洁的月色之中。
“不......”
孙怀瑾发出他在世上的最后一声嘶吼,不过,这吼声很轻,轻不可闻,就像他的身体一般,云消雾散,重新归隐于那个他拼命想逃离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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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夫人脸色铁青的从乔凤仪的房间里走出来,她甚至顾不得擦一擦脑门上被女儿气出来的一头热汗,就朝乔老爷的书房快步走过去。乔老爷正在作画,见夫人一脸愠怒的冲进来,无奈的笑了几声,放下画笔,“怎么样,我早告诉你,凤仪她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越劝反而会适得其反。”
乔夫人快步走到书桌前,“老爷,难道你就这么坐视不管了?沈青现在是一门心思的要去寻那赵泽平,他若真的当了他的门生,轻则一辈子碌碌无平,拿不到一官半职,重则,”她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重则,我们全家人都可能要跟着赔上性命,老爷,你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啊。”
乔老爷摇头苦笑,“这几天我也多少打探到一些消息,以那赵泽平当年在朝廷中的地位,圣上倒是不会动他,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牵扯到的大臣太多。不过,他现在已经告老还乡,沈青跟了他,确实不会如夫人所愿,混出什么名堂来。罢了罢了,我本来也不奢望他能平步青云,只要他真心对凤仪,两人携手白头,我也就知足了。”
“可是......可是......”
乔夫人还想再辩白上几句,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走进来,冲二人行了一礼,“老爷,夫人,刚才我到街市上,听到了一个大好消息。”
乔夫人白他一眼,“除非那赵泽平官复原职,否则,现在什么对我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夫人猜的没错,”那小厮差点一跳三尺高,“大家都在传,赵大人被圣上召回汴梁,说是要重新拜他为相。”
“哗啦。”乔老爷的画笔掉在地上,墨迹溅了乔夫人满裙角都是。
“你说,赵泽平重新被任命为宰相?他可是......可是先帝的人啊。”
小厮抓着脑袋,“我也听不明白,但是他们说,好像是因为他是开国旧勋,能......能压的住事儿......”
听到这些话,乔夫人顾不得被弄污的裙子,麻利的朝屋外走去,嘴里嚷道,“女儿,女儿啊,快收拾收拾,带上些礼品,咱们一起到沈青家去看看,怎么说也是快要做我的女婿的人了,这么久没去看过,实在是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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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娘坐在院中刺绣,她的眼睛盯在针尖上,思绪却恍然不知飘到了何处。立在枝头的精卫见她蹙着长眉出神,展翅飞到她的肩头,“啾啾”的叫着,似是在抚慰她不安的心境。
晏娘放下绣花针,轻轻的抚摩精卫的羽毛,眼睛却仍盯在桌上的那方绣品上,那块丝布上什么都没有,她却好像从中看出了千丝万缕,“那天,你也听到迅儿是怎么说的吧?”
精卫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
“春假的时候,迅儿和程牧游去了汴梁,可是,他们并未回家,而是一直住在驿馆中。”她喃喃自语。
“春假?姑娘,我们将宋明哲一家的尸体偷走后,你不是还说过,那天,其实还有一些人在皇陵附近烧纸祭奠,只不过,禁军没有抓到人,所以朝廷也就不了了之了。”右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他赤裸着上身,肩头搭着白毛巾,即便如此,热汗还是一束束的顺着脸颊朝下坠。
“你这猴子倒是聪明了,我只说了个开头,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右耳皱着鼻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把热汗,“姑娘要说什么?程牧游在春假带着迅儿回了趟汴梁,这和我刚才说的十年祭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晏娘幽幽说道,眼睛里的色彩愈加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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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汴梁找赵大人?”程牧凝神看着坐在对面的沈青。
沈青点点头,面露犹豫之色,“我本来信心满满,可是现在,赵大人刚刚官复原职,找他的人应该数不胜数,我倒是怕他误认为我在攀权富贵。”
“日久见人心,以贤弟的资质,自然能获得赵大人的赏识。”
沈青心里稍安,他放下杯子,从衣襟里面掏出一张绘制在牛皮上面的地图,放在程牧游面前,“这是新安全貌绘制图,我想将它留给大人,或许之后会对大人有所帮助。”
程牧游将牛皮展开,点头称赞道,“河道的每一个转弯、山陵的每一个起伏,都被绘制的栩栩如生,贤弟是奇才,若能被朝廷所用,定能助我大宋国力昌旺。”他放下地图,挑眉看着他,“只是我想,你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