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回来才几天,就又要走,这还大过年的,”梅秋萍又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箱子出来——旁边已经有三个塞得满满的,必须用蛮力才能拉上拉链的大箱子,再到处去找袋子,把一样样的东西朝里塞,一边絮叨个不停。
“今天出行的人家好多,”冯振昌翘着脚在一边坐着,年前染过的头,又露出一些白色的来,“现在这个年,是越过越短了,”
年越来越短,这确实是冯家冲的日子好起来后,附带的另一个新的变化。
原来的时候,那些出去打工的,多半会集中在初六或者初八外出,有些干脆会等到元宵节之后再出去。
实在是初六初八的时候,不管是汽车还是火车,那真不是人坐的。
以前每年的初六初八,在镇里搭去县城的车,你排队至少得两个小时以上,到了县里再坐去省城的车,买当天的票就是个问题。
就是买到了当天的票,你再在县里的车站等上两三个小时,那再寻常不过。
接下来到了省城,你又得转几路车到要去的长途汽车站,或者是火车站……。
那会冯家冲出去打工的人,可没有现在这么轻松,拖着一个行李箱就出门,多半都不舍得买行李箱,一般是左手提着一个编织袋——就是后来的某奢侈品品牌都出了同款的那种,右肩扛着一个蛇皮袋——上面一般还有大大的两个字,“尿素”。
也是像现在的梅秋萍一样,什么都朝这两个包里塞,腊肉、菜籽油、腌菜、辣椒粉……,还有穿的衣服,搞不好连被褥都带上……。
还没到火车站火车长途汽车站呢,之前的这一路,就能让人把过年好容易长起来的那几点肥膘给消耗掉了。
但是到了元宵节之后,虽然也会有个小高峰,不过跟初六初八是没有办法比。
也就是那会好多人能在家里至少呆上十天到二十天时间,而现在,好多人家顶天了,过年能在家里呆上一周——外面的生意,早一天开张,就早一天赚钱嘛。
冯家冲的好些人,现在终于也能用上那句话:时间就是金钱。
这过年的日子,可不是越过越短了吗?
“有什么关系呢?”冯一平说,他都懒得跟妈妈说,不要给自己准备那么多东西了,因为说了也没用。
“等天气暖和起来,你们就从家里到省城,再从省城去看看你们在黄浦江边买的那些房子,再去都,我们再一起去美国……,”
“只要你们放得下家里,你们跟着我满世界跑上一年也没事,”
“美国不去了,没什么意思,”他们俩竟然说。
“我知道,对你们来说,哪都没有家里好,”
“那当然啊,”
确实,他们在美国,是真的很难融入进去,而且美国的那些城市,好多都不如国内的大城市热闹,再说,交流也是一个问题。
哪像现在在冯家冲这么自在?
还有,在外面,尤其是国外,哪还能像在冯家冲,在五里坳这一块一样,这么广受尊重?
“这一次不一样,有惊喜,”冯一平笑着说。
“惊喜?”梅秋萍看了眼冯振昌,冯振昌也一点都没头绪的样子,“又有什么好事?”
“现在说了还叫什么惊喜?”冯一平说。
来了兴趣的梅秋萍猜了几个,最后现在就有些惊喜,“阿曼达也快三岁了,静萍又不回家过年?她不是又怀上了吧!”
“妈,你想哪去了?”冯一平也非常佩服老妈这脑回路。
“我没多想,我没多想,”梅秋萍看起来有些失望。
“只是又怀上了,又有什么关系?美国又没有计划生育,我们的大孙女一个人,连个伴都没有,我告诉你,能多生几个就多生几个,最好儿儿女女的一大群,你现在又不是养不起,”
冯一平下意识的觉得,妈妈说这话的重点,应该落在那“儿儿女女”的“儿儿”上。
第一个孩子,他们不强求,可这第二个孩子,尤其是在自己这么大家业的情况下,爸妈肯定是想自己能有一个儿子。
冯一平差点都想说出来,这次的惊喜,正好跟他们希望的大孙子有关。
无论如何,马灵和文森特,现在不用再藏着掖着,也可以让他们知道。
“这些话,你们可别……,”
“知道,我们不会在静萍面前说的,”冯振昌说。
这说明,他们自己其实也清楚,那句话的落脚点是在哪。
那相信黄静萍也能听出来。
但生儿还是生女这事,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连我们都知道,有几个美国人,只生一个孩子的,”梅秋萍嘟囔道。
“妈,”冯一平看渍ㄔ白右惨放进去,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个就不用带了吧,”
“这又不是给你准备的,是给你身边的那个大个子欧文的,”梅秋萍说,“外面可能也能买到,但肯定不是这个味道,”
“你难道不喜欢吗?小时候有了这个,就不吃饭,”
冯一平能说什么?……
最后,他虽然没带被褥,但足足带了四个大行李箱!
但他并不是跟着这些箱子一起走。
他没有坐回来的那辆雪弗兰的商务之星,在长长的一挂鞭炮之后,他自己开着一辆奥迪出了,对闻讯赶过来的那一大堆人说,“我不是现在走,只是去梅家塆,在外公家吃餐中饭,下午还回来,”
“现在不走哇,”听他这么一说,很多人安下心来,笑呵呵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