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做鬼心虚的那个人不是他。
“伤情得到了治疗,许大人的事情又让他们对这里分身乏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一定都会这么选择的。
毕竟这里面的事情可是涉及到了造反动乱,那是在挑战皇权的权威。仲名军是朝廷的人,换言之,是明烨的人。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早早回到京都,好让那位高高在上到了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天子知晓一下现在的处境才是。
可是,他们没有。其他人还好,毕竟军令如山,主将身死,刘勤旭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这人给出的理由又似乎无懈可击。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似乎,骗骗这些被战乱打懵了的士兵们还绰绰有余。可是对他,确实是一种极蠢的做法。
“我不明白。”拿着干净的布条给引歌清理伤口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顿下来,依旧在轻柔地继续着,就好像生怕触碰到伤口上再度加重这种忍痛似的:“你为什么觉得突然。”
华珺说话就好像有种魔力,明明语气是淡淡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可他的一句话却好像能洞穿一切,直达人的心底深处。
恰恰是这种洞穿人心,让引歌有些难以适应,他不安地蜷缩了起来:“因为,因为……”
因为了许久,他发现自己真的编造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而华珺为什么会这么问呢?一定是他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他还不知道,只是感觉到了什么特此来问他的吧。
“因为,刘副将和你说过,是吧?”华珺的嗓音天生就带了一种沙哑感,那沙哑感不同于历经沧桑少了些生气的味道。是那种低沉,如清风刮过耳边的絮絮叨叨,很轻很柔,惊不起一丝波澜。
就好像是清风在和他开玩笑一样,没来由地就会使人放松,失去了该戒备的心理。
不过,华珺是个好人,又算他的救命恩人,本就不该戒备什么才是:“刘副将只是说,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等?等什么?”华珺不放弃,一定要亲耳听到引歌说出他满意的答案为止。
喑哑片刻,僵持了许久的引歌终于缓缓道出了那日他的所见:“敌人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一时间,就将我们团团围住。”
他并不明白,他为何要替刘勤旭做隐瞒。或许只是,他和宋将军是仲名军的主心骨,失去一个,另一个就再也不能丢了。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刚刚入军便一直带着他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刘勤旭吧。人都是有感情的,有公自然也有私,为公大义灭亲者有之。
可那该下多大的决心?情感总是交相连黏着,许多人这一辈子也无法脱出它们的掌控。
“他们本就已占据了地利之便,一击又出奇制胜。而宋将军身为主将,自然是敌人眼红的对象。”引歌也知道这话是不能随便说说的,因而即便有些发着光亮的东西在眼圈里打转,他也压着嗓音:“宋将军毕竟是主将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落败。只是他一个转身,却瞧见数杆尖枪对准了副将。”
从引歌的角度看去,那些尖枪就算一齐迸发,也不是一种死局。刘勤旭明明有机会可以躲开的,可是他没有。
是他并没有,他自己的选择。只是当局者迷,当时又是千钧一发之际,饶使宋将军看出了些什么,可他整个人也已是替刘勤旭齐齐挡了下来。
那些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尖锐利器相互碰撞着,又在人的血肉之躯里搅动着。
好一阵昏天暗地啊!那一阵子,所有人都以为,天塌下来了,天或许都永远不会再亮了吧。大家的眼皮都是沉沉的,不知是同伴抑或是敌人的鲜血糊住了视野,还是刚刚盈眶而出的热泪起了一层白雾,只是眼前的那一幕却像是放慢了数倍。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尖枪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后,又干脆利落地逃掉,紧接着去寻找下一个鲜活,随时会豢养它们骨子里爆发而出的那种血腥恶意的生命去了。
它们,就像是一头永远也喂不饱的凶兽,在吞下猎物之后,连片刻的迟滞都没有。
引歌的瞳孔里最后看到的一幕就是,宋将军那双从不肯向敌人屈服的双膝最终还是噗通一声,一跪的力度实在不小,直接便翻涌起了地上粘连着无数血迹的黄沙。
而他的剑,则被右手紧紧地握着插入了地下。一人一剑,似乎是一个永恒的画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猜没错,华珺一直便觉得这刘勤旭有问题,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把罪名往其人身上盖棺定论。
别看引歌重伤到了这样的地步,可他脑子却是绝对清醒的。
“华神医。”引歌明明四肢无力,可居然挣扎着就要抬起他的手来。
那颤颤巍巍的指尖就要触到华珺的衣角时,却被华珺一把挡住了:“有话就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引歌笑了,这个华神医脾气确实和常人不同,但和坊间大肆流传的那般却也是不一样的。
也是,他终归身为医者,又能坏到哪里去呢?不仅不坏,人还很好。虽然有时候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说话还凶巴巴的。
可正如眼下他的举动一般,出发点其实全系在了他的身上。
引歌咳了咳,嗓子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痒痒,好难受:“我不敢妄下定论,也不方便说什么。但是,我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他不愿意去将刘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