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许临夏的同意,李齐却是壮起了几分胆子,将怀中的男孩作势往前推了一推:“回大人,草民的孙子重病难治,若不能回家安心静养的话,怕是……”
华珺昨夜说得已是再清楚不过,人的身死,先从脏腑的衰竭开始。便是天神下凡,都是无可救药的了。
只是,哪怕是拖延一些时日,也不能被扣在大理寺这种受罪的地方啊!
许临夏不禁失笑,他还当是多大的事情,原来李齐担心的竟是这个:“这个好说,大理寺自然不会和一名幼童为难的。不过,该走的流程,我们也不能省去。”
“多谢大人。”李齐对于许临夏的安排很是满意,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都因为笑容而生出了更多的褶子。
男孩年龄尚小,是病重之身。且当时华珺施诊的时候,其人又一直昏迷不醒。的确不能被以证人或是其他的什么身份暂扣在大理寺当中。
只是,若像李齐说的那个样子,让男孩身边无人照顾地呆在家中。倒不如先将其带到许府,那么多个下人照顾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许临夏这边刚差人将男孩送回了自己府上,便立马进宫面圣。陛下十分关心有关华珺这位神医的事情,而且要和玄都司合作,大理寺是不可能自己做主的。
“你是说,大理寺需要玄都司做人手?”明烨沉吟片刻,似是在思考的样子。
“那棺材铺的掌柜刘海全一口咬定华大夫是巫医。”尽管许临夏自己并不相信这种鬼话,但要禀报给陛下,还是得如实道出,不能把自己的见解添加进去:“微臣心想,这事既然已经闹了出来,还是得有一个定论才是。”
“既然玄都司有这样的能人,那你自去请人即可。”让明烨沉吟的原因,并不是他想阻拦什么。
只是那玄都司虽然依附于朝廷,但其内的组成毕竟五花八门,就是朝廷,也未能有完全地掌控之力。
“只是……”明烨还是忍不住给许临夏提了个醒:“你记住,千万不要和他们起了冲突。一帮异士,还是不招惹的为好。”
许临夏自然知道这些,这些年中,看着玄都司渐渐壮大,朝廷并不是喜,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罢了:“是。”
那时先帝分立出了玄都司和玄都门,就是想让这两股力量互相牵制,以达到平衡两边的目的。
只是,未能料到的是,玄都司渐渐壮大,且走向已经完全不是玄都门能赶得上的。
玄都门倒是自那之后,越发地安稳,如今里面的皆是一些探子,完全地成为了如大理寺一般的组织。
看着玄都司这样的壮大,朝廷心忧,却也不能在没有由头的情况下就找上门去兴师问罪。更为讽刺的是,朝廷有时还需要借助到玄都司的势力。
那时义庄的命案如斯,这一次确认华珺的身份更是如此。
许临夏躬身正欲退出,但心里的话却终究是不吐不快,“陛下,微臣有一句话想说。只是怕徒增了陛下的烦扰。”
“朕的烦扰还少吗?”明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段时日以来,见过的各种也多了。正所谓,见怪不怪,他不信还有什么能将他击倒的:“不差你这一句,想说什么就说吧。”
“是。”许临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幸而现下只有他和陛下二人,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谁知道还会搅闹出多少风波来呢:“玄都司名义上依附于朝廷,可里面的人个个不是常人,长期聚在一处。对于朝廷,恐怕是弊大于利啊!”
也难怪许临夏有这样的想法。自古以来,什么样的人才是不甘现状?
一是自恃才高,恃才傲物。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哪里都容不下其人的才能。这样的人,便是不安分,搅起些风浪来,终归也是小打小闹,因为他们的那所谓才能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第二类人,却是不得不受到些重视了。他们当真有些真才实学,可惜的却是明珠暗投。时日一久,难免心中会催生出诸多不满和怨怼来。更为可怕的还是,这类人倘若聚在了一处,那必定是动摇天下局势的一股势力。
除却这两种的情况,恐怕不出其右。
玄都司中不乏第一类人,那不过是帮乌合之众,本是不足为惧。可也不少第二类人,让人不得不防。
“天下偌大,神鬼怪谈之说更是屹立千年不倒。便是革除当年的玄都观,这些势力也没有个真正磨灭的时候。”算来,先帝应该是最想除掉这些的人了吧。
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地将玄都观拆分为二,便是如今的玄都司和玄都门。
可这种最抓人心的东西,带有玄妙色彩的东西,往往比一个朝代还要来得昌盛久远。
如何凭借帝王之力,去击败那些已经在人心之中扎根已久且根深蒂固的东西呢?
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不仅不可能。若是操之过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况倒是大有可能。
因而,明烨对此的态度似是十分温和,“朕心里有数,他们一时半刻又动不得。还是先顾了眼下,你去玄都司找人吧。”
少时的时候,总以为只要能登上帝王这个宝座,便说一是一,再也无人敢予以顶撞。
可直到真正地排除了万难,坐上之后,才明白过来。在这个高位上,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是真,可被迫要做出妥协的,更是如影随形。
有些问题,有的积弊,甚至不是一代帝王就可以更改过来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明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