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耳边的风声因骏马的疾驰而呼啸逝过,可这却并不影响凌珏留心观察周遭的一切。
苏云起坠马的动静如此之大,连坠带滚的剧烈声响以及马蹄无序的踢踏杂音,均和着风声全部入耳。这令凌珏不由地心中一冽,毕竟这位少将军进京时的可怖架势一时之间成为了京都中的疯传,要是再出个好歹……
想到此,他立马攥紧了缰绳,迫使胯下的骏马停下飞扬不止的四蹄:“吁!”
他一边回头去看,一边不忘在腕间加了一把外力,使得马头掉转过去:“苏少将军!”
玄色的外袍上沾染了数点被马蹄一路溅起的雪泥,以及那些早已不知何时何地干死在密林深处的枯草败叶。
它们混杂着污泥附着在苏云起的里外衣衫之上,显得这个捶胸咳嗽的少年狼狈不已。
凌珏拖着一夜未有合眼的疲乏身姿走近,肚子里早憋存了一箩筐的火气终于于此刻尽数爆发了出来:“让你回去,你偏要跟来。”
尽管身子是恢复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毕竟与常人不同。连夜的奔波,已让苏云起负荷不起这样高强度的体力活儿。
实在难受得紧,挣扎许久都起不来身,苏云起干脆仰面平倒在了冰冷刺骨的地面之上:“你去你的,我跟我的,没必要把什么火都撒我身上。”
许是身子和地面太过贴合,那冷意陡然而起,竟是直直地窜入了五脏六腑的最深处。
这一次的毒素入体之后,苏云起对阴寒之气好像变得特别敏感。
此刻更是耐不住寒,蜷缩着抱紧了自己的双腿。说话的时候,连睫毛都在打着冷颤:“你,你不是要去找她,快去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凌珏就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强自跟来,现在坠下了马,我哪用在这里耽搁时间?”
看着苏云起在地上发抖的模样,凌珏还是松了口,主动伸了一只手上前:“你这就回苏府去。”
这就是条件了?苏云起打掉了凌珏伸来的手掌,紧紧地咬着自己惨白的下唇:“我去哪里,不干你的事。”
为了证明他并不需要凌珏有条件的帮助,苏云起还是调动起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并不存在的力气。只是强弩之末罢了,再做强撑也是枉费心思。
攥紧了的掌心里嵌入了许多的枯叶和泥土,刮手的感觉似乎并未引起苏云起的不适,他只一门心思地想要让这异常沉重的身躯能够直起身来。
凌珏讪讪地收回手来,并且别开眼去。他的好脾气并不是天生的,更多的时候其实是一种虚假的伪装。苏云起的此举,其实是相当于打破了他心底最后隐忍着的底线,火气已然烧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面前矮下去的身形终于趋渐高大了起来,只是在即将要与凌珏达到平齐的时候,却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塌了下去。
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在凌珏的预料之内。只是这一次的苏云起倒下去之后,却再也没有任何要爬起来的能耐。不仅如此,甚至连一声吃痛的狰狞都发不出来。
这可委实奇怪,凌珏不由垂头去看:“苏云起?苏少将军!”
连着呼喊了几声,地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毕竟不是受伤的本人,凌珏对于苏云起的身体状况几乎是一无所知。不过眼下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苏云起确实是晕死了过去。
“真是……”这事荒诞离奇到早已远远超出了凌珏可以想象到的范围,甚至于这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气都无从发泄。
生气归生气,可这样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将他扔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就不管其人的死活。凌珏只能牵过自己的马匹,将苏云起扛到了马背之上。
因着不想与其人共乘一匹,而且凌珏也不确定以苏云起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否还撑得住此去一路的颠簸。
凌珏只能弃了苏云起的马,改用了自己的坐骑,好尽量让苏云起保持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自己则是负责徒步走在前面牵马。
长街的尽头,晨露未晞,那抹似亮却未完全亮起的晨光铺在地面上,似乎还映衬着发出闪闪的细碎光辉。
人影来来去去地晃动着,看穿着打扮,那应该全是苏府的下人。他们偶尔汇聚于一处便会产生异常嘈杂的交谈之声。
这些声音以及人影的两重交互,就好像是在给凌珏夜奔一事的失败着重着墨晕染描写了一番。
凌珏只感愈加地不耐烦,怒火无所出,唯用脚下的靴子狠狠踹在了结了一层冻霜的地面。
“我……”就是这样的动静,倒终于唤醒了昏睡多时的苏云起,他勉力抬起了头,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呢喃起来:“我们怎么回来了?”
他记得日落时分,自己本来想去平阳侯府上借机探寻一二。可没成想,还未探寻得到什么,就见一向温文尔雅的珏世子像发了疯一般地夺门而出。
这倒是和林伯所说的相差无几,可见,凌珏真的和侯府的关系闹得很僵。
那时的凌珏气急,就连双眼都像是充血了一样。而后更是不顾他这个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就二话不说地夺过了侯府里马夫牵来的骏马,一个翻身而胯便飞驰了出去。
苏云起知道,与其他费尽了心思去打探别人的家事,倒不如跟上这侯府的世子要来得稳妥值当一些。
几乎是不假思索,苏云起也很快差人牵过了自己的骏马,同样地飞身上马,追了出去。
只是,他未想到,一个看上去只懂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