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知府的府邸里便已是私藏了数不尽的财宝器物,这些都是凌珏和常钺有目共睹的。
可是,这是深入了府邸秘处的两人,对于被蒙在鼓里的罗庭百姓来说,他们的常知府居然成了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
真是可笑讽刺至极。这也是凌珏从早他们一步先到的孔侑伯的口中听来的。查封常府之前,许多罗庭百姓居然会自发地聚到常府门前的长街上为其伸屈抱不平。
“你别说了。”常钺已露痛苦之色,将双手抱着头,一副什么都听不下去的样子:“别说了,我都知道。”
全都知道吗?他怎么会知道,凌珏很想将他抱着头部的双手掰开,但是又觉得那样子做未免太过残忍冷血。
也罢,其实他都是能听到的:“他还串通了京都的高官,在偷偷地向颐凰传递消息,身为天盛的官员,但实则却在向敌人卖命效劳。这些,你也知道吗?”
常钺听得一字不差,终于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这个样子的凌珏,有些骇人,而此时的常钺又显得很是无助。
一直静默一边的江采薇忍不住开口:“凌公子,常钺他已经很难受了,你就……就不能缓一缓吗?”
“江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我想独自静静。”常钺干脆掩起了面容,无声地痛哭起来。
他还记得呢,他爹教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爹说过很多话,废话便占去了半数,其余的半数大又多是些与他观念难一的荒诞话。
可就是这样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是常钺一直奉行至今的准则。
即便是现在,他都在想,父子一场,他不相信父亲带给他的只会是些不堪至极的东西。
“我隐瞒了你太多,也让你承受了比原本更重的伤。”凌珏眨眨眼,眼眶中打转的东西很不争气地就要掉落下来:“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春闱入仕也好,就此做个平头百姓也好,你都要尽快振作起来才是。”
“陛下听说了你的事,觉得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只要顺利通过春闱,过往的一切都可不再计较。”至于,求得常钺的原谅之词。凌珏却是再没有脸说出口了。
“明年春闱,我想一试。”常钺胡乱抹干了脸颊上残存的泪痕,很快做出了决定:“我爹丢掉的人,我要将它们全都拿回来。”
他以前可以做一个心无旁骛地一心扑在学问上的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入仕一说,因为没有必要,常钺根本没有放在过眼里。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别院你们也收走吧。这种从民间强抢来的东西,我住着夜不能寐。”
“此次前来罗庭,除了你的事,其实还有江大哥一家的事情需要有个结果。”凌珏道出了他的安排,“江大哥和江大嫂的身子需要调理,不适合住在以前的地方凑合度日。”
至于常钺,凌珏皱眉望了这表情异常痛苦的少年一眼,心知接他回京的打算十有八九是要落空:“你若是不乐意进京,就同江大哥他们三人住在临近的一处,也好方便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当然。”凌珏觉得常钺现在未必愿意听到他的声音,但他却是不得不说。
就权当是他自私吧,自私到无法回头,自私到只能做些什么事情来弥补心中的空缺与遗憾:“你若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全力配合。”
沉静了许久,谁都不曾出言去打断常钺的思索。也是,出了这样大的事,他是该好好考虑清楚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不如你先回别院。”凌珏也不逼他:“孔大人明日一早便会派人去查封别院,届时你也应当考虑清楚了。我依旧在这里等你答案。”
“如此,常钺先告辞。”常钺露出一个稍显惨淡的笑容,让他在这么多人人前便立时做出什么决定,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目送着常钺失魂落魄地离去,凌珏这才看向在一边等候多时的江家三人:“江姑娘,江大哥江大嫂,你们不愿留在京都,在下便独自做主托孔大人在罗庭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置办了宅子。”
凭着江采薇一人的能力,几时才能住上合心意的宅子,凌珏此法自然正合她的心意:“采薇代我大哥大嫂谢过凌公子。”
言罢,便开心地揽起江大嫂的胳膊,扬起一张笑脸:“这样,大哥也可以安心调养身子了。”
江大哥咳嗽了几声,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思虑几番,还是开口言道:“凌公子,您能帮我们帮到了这个份上,已是仁至义尽。至于这宅子,实在是……”
话未终了,却是一顿。只因他实在不会措辞,让他们接受凌珏这么多的好意,那人情几时能还尽啊?
这种场面话,一向难不倒凌珏,尤是对这种真心诚意相待之局,就更不需伤神费心了:“江大哥无需有任何的负担,罗庭沉疴多年,焉知不是陛下以及诸位臣子的心头隐患?此案能得告破,也是有着几位的出力。”
又顿了一顿,凌珏才露出一个怡然自得的笑容来:“这不过都是陛下的意思,我只是代为行事而已。毕竟,金银财宝并非你们所愿,在下没有说错吧?”
这话听来很是受用,江大哥自然动容,便将头重重点了几下:“皇恩浩荡,陛下年少却有此远见,还有世子这样的少年英豪全力辅佐,假使再有什么难题也必会迎刃而解。”
凌珏也不对江大哥这话做出什么回应,只是笑笑,便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打算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