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谢谢华大夫。”江采薇忙不迭地点头谢过:“您的意思是,我嫂子她?”
“你嫂子无碍了,好好调养便是。”华珺顿了一顿,再说出口的话相当于给江采薇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就算调养不好,至多也是体虚孱弱,再也生养不得。”
生养不得,这对于女子来说应当是头等大事。甚至于很多门阀贵族来说,女子不能生养,便是犯了七出之条,理应将废妇逐出门去才是。
只是,这一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噩耗的消息发生在如今的江家,却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了。
江大嫂也顾不得她眼下的狼狈样子,从圈椅上费力地站起,走了没几步,便也跟着江采薇先前的样子,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华大夫,华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江家实在是无以为报。”
这一声嘶哑的哭腔倒的确是染了莫大的悲痛之意,即便是凌玥这个不了解内情的局外人,都不禁为其动容,甚至看向了华珺。
她想知道华珺会怎么处理。他不是一个如表面那样爱财如命的人,或者说爱财只是他的伪装。
凌玥还没有见过,在旁人面前,他还脱下来这伪装过:“江大嫂,你先起来吧。地上寒凉,小心这便是你不能生养的第一步。”
凌玥嘴角抽了一抽,他没有想到华珺是这样处理的。明明是一位医者说的话,可说出来却像是在威胁别人。
江采薇大梦初醒,自己起来不说,还赶忙搭手搀起了跪在地上的江大嫂:“谢谢华大夫。”
她不停地将这一句话重复了好多遍,想来是这恶疾也的确缠绕了他们一家许久,不然也不会是眼下如此一番的景象了。
“华大夫”,江采薇忽然欲言又止,只是一双眼睛时时望向床榻上平平整整躺着的江大哥。
只是这么一眼便已经暴露了她心里的期盼与挣扎。
华珺循着江采薇双眼的方向望过去,叹了一口气,“江大哥的情况与此相比,却是不容乐观。”
这回是切切实实的叹气,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容乐观?也不知是怎样一个不容乐观法,凌珏觉得华珺这是话里有话。更何况,江家一家人正是他带来的。此前虽一直沉默不语,但心思也不尽然就不在这个上面。
他注意到,江采薇因为华珺的这一席话而紧张到握紧了双拳。
知道她以前剽悍起来是什么样子,若不是此刻华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就是下一秒江采薇挥拳招呼到华珺的脸上,凌珏都是信的。
华珺只是走到塌前,依次取出了江大哥身上扎着的银针,“江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采薇想接过,可是华珺却侧身避开:“小心银针上面的东西,我只让你看,并没有让你动。”
“哦。”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平日里的江采薇在华珺面前半点儿脾气都没有:“银针上有黑色的东西。”
华珺听到这个答案,似是还不满意,继续逼问道:“黑色的是什么?”
江采薇支支吾吾了起来,凌珏见果然有问题,也不禁面存愠色:“江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讳疾忌医了。”
当下的一个大好时机,京都之内确无人的医术可出华珺左右,错过眼下便当真回天乏术了。
道理江采薇都懂,只是这个事情她不确定是否能说得出口。
便是凌玥的好性子,也要被耗光了:“江姑娘,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华大夫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华珺没有应和什么,只是向凌玥投来一个眼神,那眼神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好人尽让凌玥捡了去。
不成想最后还是江大嫂拿定了主意,对着江采薇道:“采薇,你就别隐瞒了。他们几位也是咱们江家的救命恩人,理应知道这其中内情。”
听江大嫂的意思,原来事先她也是知道的,凌珏这才淡淡收回目光,望向了不知处的地方。
“是淤血。”江采薇几相权衡,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但不是毒血。”
淤血也是这般发黑吗?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华珺置之不理,只是手中不停地摩挲着那根刚刚取下的银针。好似也在思量江采薇的话语。
“我哥以前是罗庭的衙役,可是朝廷的俸禄层层克扣,再发到我们手中的时候,一月不过几钱银子。”原本只是想让江采薇道出黑血为何,却不想牵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凌珏在罗庭见了不少这种事,往日也从各处的县志杂文当中多多少少见过了这些晦暗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时之间听了,除了一阵唏嘘,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而华珺,应该又是从那些银针上看出了什么潜藏的问题吧。也不见他面容之上有多少惊讶之色。与凌珏相比,似乎还要更加处之淡然一些。
不过眼下这么乱的局面,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华珺的神情如何。大家只是一门心思全在江采薇仍未终端的叙述当中。
江采薇兄妹二人的父母走得早,留下了家里家外一干重担不说。又因其父常年好赌成性,家中早就家徒四壁,连举办的丧事都只能一切从简直至最后的草草了事。
外债当前,江采薇和江大嫂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介妇人,当不起什么担子。
又加之江采薇彼时不曾及笄,更不好抛头露脸。莫说是王公贵臣家的女子如何,天盛礼制,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能随意露脸,更别提是诸如外出经商的。
如此一来,便只有江大嫂偶尔做做针线活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