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靛从来没见到娘亲这么生气过,一时也慌,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再听得娘亲说要去退亲,一直以来的愿望突然要实现了,可那心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因此就站在院子里愣愣的,不敢动分毫。
阿黛耸耸肩,二姐就该得个教训,要不然,总是任性妄为,最后苦的终是她自己。
毕竟有重生的阮秀在,二姐是否还能得到她前世的结局就未可知了。
如今吃一番苦头,也让她能更成熟些。
一家人睡下,已是子时。
只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王靛还被罚站在院子里,因此,王家人从上到下,注定都将是一个无眠的夜。
阿黛睡在床上,气机充盈之下,正屋里,爹娘的说话声清晰的传来。
“真要悔婚?”刘氏声音有些低落的问道,之前跟王靛说的那翻话,是她跟王继善商量好的,本就是要给王靛吃点苦,只是现在真要悔婚,对于阿靛来说实是不利。
“那怎么办,街坊邻里说闲话那个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阿靛晚上找到了,倒是可以解释解释,可偏偏阿黛之前去过城西别苑,听说那里已经变成荒园了,那个所谓京城公子也不知什么路数,如今怕是人去楼空,阿靛又偏偏是跟他一起出过城,还叫许多人看到,怕是明天天一亮,城西别苑这奇异之事就要传的满城风雨了。阿靛这回怎么也逃脱不了闲言了,明日我跟你一道去安家,我于安海有兄弟之义,总之今天这事跟安大嫂说清楚,若是安大嫂仍相信阿靛,坚持婚约,那我便是绑了阿靛,也把她送上花轿。”王继善。
如今的王家,一贫如洗,也没什么能让人掂记的,而他这个院试案首,听着不错,但以他的年纪,那到底是昨日黄花,而安修之却是明日朝阳。
所以,若安家仍守信约,并相信阿靛,那这门亲事便是极善的亲事。
信义二字,说的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却又十分不容易的。这便是知易行难。
“但愿吧,不过,我怕是我们一提,正中安大嫂的下怀了。”刘氏的声音带着一种嘲意,也有一种浓浓的担心,为的自然是阿靛。
“那就退了,阿靛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要让她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了就要承担后果的。”王继善说着,又叹了口气:“还好,这丫头没糊涂透顶,让她吃点苦心,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嗯。”刘氏点点头。
两夫妻说着,心里明白,明天肯定是退亲的结局。
随后渐渐无声了。
阿黛睡不着,看着边上的床空空的,便干脆起床,走到院子里。
王靛此时就坐在井台上,天边无星无月,空气中有些沉闷,这天气,一会儿有雷阵雨。
“想什么?”阿黛搬了木梯靠在院墙边,然后爬上楼梯,坐在木梯中间,这样视野开阔。
“我是不是挺招人嫌的?”王靛好一会儿才吱声道。
她倒底快十六岁了,虽然平日被刘氏娇惯些,结果穷人家的孩子,倒是养出了娇气来,只是娇气归娇气,她不是不识数的,今天这事会给她带来什么?她心里也约模知道。
这之前,她可以任性,可以娇气,可这之后,怕将是闲言缠身了。
所谓言语如刀,她心里是有些怕的。
“你哪里招人嫌了?娘疼你,爹心里也疼你,嫂子跟你站一边儿,真招人嫌的是我,至于外人,别人是给你吃?还是给你穿?都是不相干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阿黛另类的宽慰,虽然她是觉得二姐挺招人嫌的,但这时候,总不能伤口上撒盐了。
好一会儿,王靛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随后便站在了井台上,虽然井台上盖着盖子的,阿黛的心还是突的一跳,连忙下了木梯,招手道:“二姐,下来,要下雨了。”
“放心,我才不会死呢,你二姐我要活到八十岁,然后吃衙门的粮,让衙门养着。”王靛回道,本朝是有规定了,凡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均由朝廷奉养。
别看二姐这个愿望没什么出息,但在这个时代,一个人要活到八十岁,那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听了这话,阿黛倒是乐了,总的来说,二姐其实还是一个乐观的人。
而就在这时,一个闷雷,然后一阵风卷起地上的树枝,没两下,豆大的雨珠就砸了下来。
“二姐,快躲雨。”阿黛用劲的扯着二姐的手,将她扯下井台。
两人一溜跑的往边上的屋檐下去,雨瞬间成了瓢泼之势。
两人站在了一边的屋檐下。王靛睁着眼睛看着雨幕,嘴唇紧抿着,而眼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下。随后王靛就蹲了下来,两手捂,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漆黑的雨幕,哭过之后,两眼清亮清亮的。
阿黛也蹲在一边,看着雨幕,只是气机感应之间,她发现的二姐的气质少了以前的浮气,多了一些内秀。
梦里,二姐因为八年的冷遇,以及安修之的诚心相待而成长,而现实,二姐因为这次挫折而成长。
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契机,在契机来临前,浑浑噩噩,在契机来临后,便是脱胎换骨。
心神一动,阿黛便用气机感应二姐的脉相。
阿黛发现二姐的脉相虽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命妇命格,但妾婢之相已经消失了。
所谓心明则神安,神安则福致,总归二姐正在迈过她人生中的一个大坎,情形却突然的在一片晦暗之中好转。这应该又是祸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