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砰砰”的敲响起来,池玲珑上下两个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上了一般,总也睁不开来。
她坐在自己房间圆桌前的圆凳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一手托着腮,仿若小鸡啄米似地,不停的打着瞌睡,往下点着小脑袋,一边却又朦朦胧胧的竖了竖耳朵,好似在听远处打更人清朗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秦王府致远斋中,此刻是一片闹哄哄的景象。太医们躬着腰,满头大汗的拎着药箱进进出出。
今日被安排在皇宫值班的太医们,实在是觉得,他们简直点背到家了。
大魏国的所有朝臣和王侯们都知道,秦王府在大魏国的地位有多么的举足轻重。
不仅是因为第一任秦王为大魏开疆辟土,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因为历代秦王爷,虽然手中大权在握,但基本上对权力的欲.望都不大;他们从来没想过出谋逆叛国的事情不说,更没有让历代圣上忌惮过。
十几代秦王全都为大魏国抛头颅、洒热血,战死在了沙场上,对大魏实在忠心耿耿,说秦王府是把大魏支撑起来的脊梁骨也不为过。
秦王府子嗣艰难,这点众人皆知。但是,有一点值得庆幸的就是,即便以往历代秦王都死得早,但是,总归他们在翘辫子之前,都会为秦王府留下一滴血脉。
就像是上一任老秦王秦琼一样。虽然因为瘟疫死在了西域战场上,但是,好歹当时秦王妃肚子里还有一个遗腹子。虽然后来秦王妃难产血崩而亡。到底还是为秦王府留下了一根独苗,秦王府总归也没有绝后。
但是,秦承嗣今年可是还没有成亲呢,更别提子嗣了。若现在他身上的毒他们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导致秦王性命不保,到时候他们死都别想落个全尸。
甚至,若是秦王真的一不小心被阎王爷把魂儿勾走了。大魏恐怕距离动荡不安也不远了。毕竟这人手里还握着五十万陇西军呢。
那五十万军马说好听点叫陇西军,说得不好听了。那就是秦家军,是秦王府的私军。
若秦王真的去了,留下这五十万军队还不疯了似地给他们主子报仇?
到时候,西域和匈奴大军肯定会趁机大军压境。边疆烽烟再起,又会造成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虽然,幕后给秦王下毒的黑手自然也逃不过一死,但是,他们这些办事不利的属下,完全可以被当成陛下出气的第一桶炮灰,轻则自己被杖毙,重则,说不定还要牵连整个子孙家族。
十月中旬的天气。大晚上的夜色凉的像水一样,然而,此刻在秦王所居住的大殿忙活的太医。却一个个都出了满身大汗。
王太医是整个太医院里,资历最高的一位太医,历来只负责为弘远帝调理身子。
他年已七旬有余,一头青丝也早就成了银白色,然,虽然头发全白了。面色却红润的仿若四、五十的老者一般,保养的很是得体。
王太医虽然不是太医院官职最高的院判。然而,无论是其资历,还是其专职为为弘远帝保管病例等原因,他的地位在太医院一直都高高在上。
现在的太医院院判兆禀衽,原为世代杏林世家兆家的嫡长子,虽然能做的上太医院院判的位置,他的医术必定也是可圈可点的,然而,比之兆禀衽尚且还算有一手的医术,他在为人处世上的圆滑和见机行事的见微知著,以及此人眼光的尖锐,在政治上的敏感,显然都更胜一筹。
“王老,您看,秦王爷这毒,究竟要怎么解?”
兆禀衽抬起胳膊就去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颤音,脸色苍白的极其不自然。显而见的,他自己是对秦王身上的毒完全无可奈何了。
兆禀衽在王太医面前,贯来都是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从来不敢摆谱。即便是他做了十八年太医院院判,虽然期间也曾暗想过,要借机除掉王太医,好让自己真正的高枕无忧,然而,到底是没敢下手。
不仅是因为害怕露了马脚,被圣上查出来,导致被灭九族。更是因为,兆禀衽心里还有些阴晦的心思。
他觉得,若是王太医就这么活的好好的,以后遇事儿有他挡在他面前,无可奈何的病例,先让他顶上,到时候即便大家都束手无策,圣上怒气滔天,要砍头,要杀人,要灭族,王太医都在他前边,总归,他多少还有个缓冲的机会。
兆禀衽一脸惶恐不安的弓腰,站在王太医面前,其余四位今天到场的太医,也都恭敬的向王太医行了礼,然后又殷勤凄切的问起王太医,究竟有没有给秦王解毒的法子。
就在众人巴巴的瞩目和期待,以及众位皇子的若有所思,面上神情焦躁惶恐的当即,王太医扫视了现场的众人一圈,而后,也直接叹息的摇了摇头,“恕老夫见识浅薄,秦王爷身上所中剧毒,老夫却是闻所未闻,……更无从下手。”
所有太医如遭雷击,几位皇子,尤其是太子殿下的面色,更是有了丝死灰般的面无人色,王太医满面悲戚的又看了现场诸人一眼,最后还是摇着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王太医,求您救救我家王爷。王太医,你医术一向高明,若是连您都没有法子为主子解毒,这可怎么,怎么……”阿壬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直接从致远斋大殿外冲了进来,“噗通”一声就猛地跪在王太医跟前,向王太医磕起头来,“王太医您行行好。您救救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