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悠悠思忖间,刚才那位前去禀告的把守军卒已是随着一人快步走来。
此人大概二十五六岁,身着一领圆领淡蓝色白边袍衫,浓眉如剑锋一般插入鬓角,目光沉稳犹如一潭深水,国字脸膛上两道很深的法令纹,唇线分明,颌下短须,人刚站在乌头门下,英伟气度已是迎面扑来。
“阁下就是崔文卿?”英伟男子看着崔文卿开口了。
崔文卿颔首道:“在下正是崔文卿,不知阁下……”
一言未了,英伟男子忽地一阵爽朗大笑,已是下得台阶拱手言道:“原来真是崔妹夫,某名为杨士奎,乃是折秀之夫,久闻妹夫之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万分高兴。”
崔文卿这才明白英伟男子的身份,笑呵呵的拱手道:“原来是姐夫,在下奉娘子之命前来杨府拜见,倒是有劳姐夫相迎了。”
“妹夫哪里的话!”杨士奎亲热的执着崔文卿的手言道,“上个月阿昭已传家书,说明妹夫将要前来洛阳就学一事,这几天恰逢祖父出巡长安未在府中,不过大伯与爹爹已经在正堂内等着你,咱们还是快快进去吧。”
“好!”崔文卿点了点头,连忙转身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入车马场,这才带着荷叶一并朝着杨府正堂而去。
跨进乌头门,便是一片宽阔的前院。
院内有花有草有树,正堂台阶下放着两排红木戟架,十四杆方天画戟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流淌着可断金,可切玉的冰冷光泽。
杨家将善使长枪可谓是家喻户晓,但崔文卿深知这门戟并非是放在这里供杨家人演武所用的武器,而为显贵私第门前用来表示威仪之物,通常以画戟数量来表示府邸主人显赫程度。
据闻皇宫内的门戟数为十八根,是为最尊贵,而如杨家这样拥有十四根门戟之家,即便是在贵胄满街的洛阳,也算是非常不错了。
穿过前院,杨士奎带着崔文卿登上了正堂。
杨家正堂宽阔敞亮,地面的白玉方砖光可鉴人,待客所用的梨花木椅整齐排列,博古架满布珍玩。
正北面居中所悬挂着的“满门忠烈”匾额下,正坐着两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
一人面白如玉,脸上线条刚毅而又深刻,雍容英伟,一把银白色的美须直垂胸前。
另一人则面色黧黑,粗糙大脸膛上一副虬枝纠结的连鬓大胡须pēn_shè得刺猬一般,颇有几分猛士之像。
崔文卿听闻刚才杨士奎之言,便知道这两人便是杨文广的长子杨怀仁,以及三子杨怀玉,当下也不能辨认两人身份,只得拱手含含糊糊的言道:“小侄崔文卿,见过大舅父,三舅父。”
话音落点,便听见一阵爽朗的大笑,却是那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捋须言道:“你就是崔文卿,哈哈,果然一表人才,阿昭那丫头的眼光不错,不错……”
崔文卿正在暗自高兴当儿,不意那黑脸男子却是一声冷哼:“阿昭未经长辈同意,便私自成亲有违礼数,说起来我都还没找她算账,没想到这次她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夫婿居然胆敢登我杨家之门,着实笑话。”
闻言,崔文卿登时就专喜为怒,暗忖:这老小子谁啊?说话这么没有家教!
“大兄千万不要这么说。”面白男子似乎生怕崔文卿会生气般,连忙微笑解释道,“阿昭这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性子与他爹一般,倔得如牛,只要她所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况且阿昭自小与崔郎有婚约在身,她这样也是受到父母之命。”
“哼!什么父母之命!三郎就知道替那丫头说好话!”黑面男子显然动怒了,“她成亲的事居然连爹爹都未曾事先知晓,完全是擅自做主,胡乱为之,你可知道司马相公曾向爹爹说过多少次想要为其子司马唐娶阿昭过门,难道她阿昭心里面就没有数么!全然不把长辈当成一回事。”
话到此处,面白男子显然有些尴尬,望着崔文卿对着他连连使眼神,示意他不要往心里面去。
从两人刚才的对话中,崔文卿已经听出面白者乃杨家三子杨怀玉,而面黑者为长子杨怀仁。
原本被长辈们唠叨了几句,他是完全可以忍得下这口恶气了,不仅仅是为了折昭,更是为了心内最为崇敬的杨家将。
然则,杨怀仁去千不该万不该把司马唐拉了进来,而且还在言语中对折昭多番责问,崔文卿自然忍不下这口恶气,拱手言道:“这位……大舅父是吧?”
杨怀仁冷哼一声,望着他寒如冰霜的言道:“不要叫大舅父,你和折昭的事情我还没有承认,用不着如此亲热。”
崔文卿点点头:“叫你大舅父是因为我尊敬你,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好吧,杨怀仁……”
“啪”的一声轰然大响,杨怀仁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喝斥道,“大胆狂生,杨怀仁之名岂是你能叫的?”
崔文卿故作惊奇的笑言道:“阁下刚才不让我叫大舅父,无奈之下,在下也只能唤你本名,怎么,还是不满意?要不老杨……小杨……”
一番话听得杨怀仁青筋猛跳,怒极反笑道:“无知狂徒,居然这样藐视朝廷命官,阿昭正是找的好夫君,这样狂放无礼。”
杨怀玉见识不对,连忙笑着圆场道:“好了好了,大兄啊,崔郎第一次到我们杨家来,有所失礼在所难免,你就不要望心里面去了。”言罢,又是对着崔文卿猛使颜色,“文卿啊,还不快快向你大舅父道歉。”
话音刚落,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