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布依的背影,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布依就此就要离开他一般。他忍不住踏前一步,前面的布依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回转过身,冲着秦放摆了摆手,“等我啊。”仿佛为了让他宽心一般,还露出了灿然一笑。
秦放挥了挥手,如耳语般喃道:“我等你。”
布依在布家墓碑前默祝良久,然后大步向村中屋舍走去。她想要再看一眼,生自己,养自己的家。
她是村里最顽皮的孩子,爱跑爱玩爱闹,村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着。她忽然想到了那两个同样幸免于难的人。
在第一次得知同样有人幸存时,布依曾一度打算让方小山找出两人踪迹,但她又放弃了。
即便找到了又如何?抱头痛哭一场?不可避免的,相见,只会让双方再次想起那日惨烈的情景,只能让双方再次痛苦。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默默祝福着,那两个人,能够摆托屠杀所带来的阴影,健康、幸福地生活着。
走过小书呆子家,便是布依大哥的居所。
青砖红瓦,篱笆绕院。布大哥家的房子,是几个兄弟间最大的、最好的。六间瓦房,规规整整,如布大哥的为人一般,规规矩矩。
大哥娶的是村里的刘姓姑娘。刘家有三个女儿,想要布大哥当倒插门,布大哥嗫嗫嚅嚅地说了,布老爹好面子,如何也不愿。最后经媒人从中说和,布家将大房子让了出来,作大哥娶媳的新房。
大哥虽未当成倒插门,但经常过去帮岳父岳母做活,日出走,日落归,一天到晚不见人,布家的农活,没见他插手一天。
布老爹忿忿不平,每每这时,布母便笑称,说什么人家三个女儿,咱儿子多的是,老二老三老四不也帮你做活?少一个劳力,有啥子影响?
布老爹则敲着烟锅,你老妇懂什么,那刘家哪那么多活做,咱那乖儿子铁定给刘老汉捏肩捶背呢!亲老子都没这待遇……
布二哥的宅子距离大哥家不远。二哥娶的是外村的,也是种茶的村子。
二嫂之前在镇上卖茶的摊子,就在二哥对面。二哥追求二嫂那段时间,带出去多少茶,便剩回来多少茶。布老爹纳闷了,一天生意不好,不可能天天生意不好,再说,即便生意惨淡,也不可能蹲一天不开张啊。
布老爹让四哥偷偷跟出去,这才知道,二哥故意把自家的茶卖高几文,买家一比较,轻易便选择了对面姑娘的茶。
二哥这行为固然迎得了母女俩的好感,没俩月,便给布老爹娶回了儿媳妇。这让布老爹分外得意,跟邻舍聊天,免不了将自己二儿子夸奖一番,不用他老爹操心,老婆便娶回家了。
与二哥家隔了五六户,便是三哥家。
三哥是个木匠。三哥家的房子,是村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三层木楼,葛藤缠绕,锦花镶嵌。屋内家具式样,奇巧精湛,最妙的是,里面还有悬转木梯。
三哥。用布老爹的话讲,布依的性格最像她三哥。
布依暗地里叫他三哥三酒鬼,因为在她印象里,三哥除了喝酒,什么也不做。他本身是个木匠,但也只有在无钱买酒的时候,才出去给人做工,没有工钱,给壶酒也能打发。
她的三哥,每天都醉醺醺的,每天都消沉沉的。有次仲秋布老爹教布依把三哥喊来吃饭,布依老远便听到三哥的痛哭声,她贴近门缝一瞧,发现三哥正抱着一女子衣服,嘴里喊着什么娟娟的。
布依拔腿便跑,她叫道,三哥想婆娘想哭了。
因为这句话,布依被布老爹好一顿揍。她一直以为三哥是个光棍,其实,她三哥,是兄弟四人中,最早成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