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笑了,点了点头,道:“这丑女年三十有八仍未出嫁。当时我们被困,一筹莫展,这老妇人来拜访,称有办法助我们突围。”
布依制止了秦放道:“等下。”
秦放道:“怎么?”
秦放虽对着布依,但目光一直未落在布依身上,仿佛看向布依身后。布依回头瞧了瞧,又伸手在秦放眼前晃了晃,疑惑道:“你是不是斜眼,说话不看人,老瞟我后面做什么?”
秦放道:“你不是不让我看你么,我这不是听你话么?”
布依被噎了一下,道:“你听我话,好,我让你跳下去摔死你跳不?”
秦放道:“老扯什么死不死的。”目光落在布依脸上,两人眸光相对,不约而同笑了笑。秦放继续道:“那妇人便说了这个办法,提出的条件,便是要我手下一名将军娶她女儿,我同意了。老妇人选来选去,选了王少将。”
布依咧嘴笑了,道:“怎么没选你?”
秦放道:“王少将年方十九,少年有为,虎目炯炯,英气勃勃,不知多少姑娘暗恋他。”
秦放目光缥缈,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那个夜晚。
一众铠甲之士席地而坐,火把哔剥,老妇人离开许久,账内一直寂静无声。后来,不知谁先笑出声,紧接着,大家都笑了,那些没被老妇人瞧上的,劫后余生,一个个拍着王少将的肩膀道喜,吵着突围后要喝喜酒。王少将俊朗的面颊窘得通红。被敌军包围的压抑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
只听布依道:“最后娶了么?”
秦放道:“那一仗打的异常惨烈,我失去很多良将,其中便包括王少将。”
那王少将被砍十余刀,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他并未立即死去,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最终却也是伤重无力回天。临死前,这位英勇少年努力给了秦放一个笑容,说他再不用担心娶丑姑娘了。
秦放将这段往事讲来,语调平淡,看不出悲喜。
布依心里难受,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她默默不语,挪了挪屁股坐在秦放旁边,一起编织柳条。忙了大半天,这株斜柳也成了秃子,两人的手指也被染成了绿色。
两人编织的“柳梯”已有腕粗,秦放将一端系在树杆上,瞧着另一端,约摸离地面也就丈许。顺着“柳梯”滑下,到了末端一跃而下,顺势在地上滚了两滚,秦放怕布依磕到脑袋,手臂紧护着她。
巧也不巧,两人稳住身势时,秦放伏在布依身上,鼻尖碰了两下,秦放有些情动,垂首落吻,布依一巴掌打了过去。
四下高峰耸立,古树缠绕盘踞,荒草过膝,并无人径。布依道:“完蛋了,下来又如何?久绝人迹的荒谷,要怎么出去?”
秦放却答非所问,捡起一只柳环,道:“我亲手给你编的,你却不珍惜。”
编柳梯时,剩下几根柳条,秦放便饶有兴趣地编了只柳环,模样倒也精致,给布依戴上,布依也未阻止。但适才滚落下来时,这柳环也跟着掉了。
布依哼道:“我让你编的?”
秦放道:“你曾经吵着我很烦,便是要我给你编只柳环。”
布依一怔,没料到秦放会突然提及少时往事。她虽没有记忆,但人听着别人讲自己少时的事,总会有些感触。
布依拿过柳环,怔怔看着,过得半晌,忽开口道:“四哥的手很巧,会用柳条编好多小动物,有一次他给云儿姐编了只柳环,云儿姐属兔的,四哥便在上面编了一圈小兔子。”
秦放嗯了一声,道:“你跟我说过,吵着我给你编,你属猴的,我说等我学会便编给你。”
彼时秦放虽与布依相与,但对布依不甚放在心上,他一心想的是在江湖上快意恩仇,每天习剑练功,于布依的纠缠颇有些烦恼,什么学会了编给她,不过也是敷衍她。
布依不知道,这只柳环,迟到了十年。
秦放道:“我再给戴上好不好?”
布依手拿着柳环,眼前却浮现出了布四哥的模样。她坐在一旁,拖着脑袋瞧着布四哥,后者编织之余,时不时抬头看她,少年眸光熠熠,健康的小麦肤色渗出细汗。布依扯下一枝柳条,少年伸手接过,却不再编入柳环,而是做了一长一短两只柳哨,笑道:“小依,你猜这两只,哪只哨的声音要粗一声?”
布依忆及此处,难受余还有股恼意,将手中的柳环摔在地上,踩了两脚。
两人被铁链困在了一起,布依在前面走,秦放在屁股后面跟着。四下青幽无限,布依却无暇欣赏,回头瞪着秦放,道:“落入这般田地,是不是怪你?”
秦放点了点头,道:“本王想要如厕。”
—— ——
从万丈悬崖落到这幽然深谷,惊魂甫定后,两人均觉得饥肠辘辘。在林中转了转,寻到几株结着青果的野树,酸涩十分,也强忍着吃了。
布依道:“之前听人讲□□时人们吃树皮草根,以往不相信,现在我恨不得自己变只羊,狂啃着这青草嫩叶。”
秦放道:“想吃肉么?”
布依道:“当然!”
“老虎肉吃么?”
“没吃过。你呢?”
“吃过。”
“好吃么?”
“好吃。”
布依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拍着肚皮笑道:“瞧瞧,它光听着便想吃了。”
秦放道:“这好办,半个时辰让你吃上。”
布依道:“少扯了。”
秦放指着一处道:“你瞧这地上,虎爪印还是新的。”<